毕竟,张征隔三岔五的到他家吃烤肉。
“张征爱吃你家烤肉,你就有错了?我们兄弟也爱吃。
“从前,田鸡活着的时候,更爱吃,他那个癞痢头儿子,也爱吃是吧。”李桑柔带着丝丝微笑。
“是,小癞痢头爱吃烤鱼,就着羊肉汤,他不吃青蒜。”高瘸子喉咙微哽。
田鸡头一趟抱着他儿子过来,说他给儿子起了小名叫癞痢头,他笑的差点把一大块羊肉掉地上。
“都过去了,以后,你这一辈子,你儿子,你孙子,也许到你重重孙子,都不会再打仗了。
“江南江北,和一百多年前一样,是一座城,一家人,你老家是江北的吧?”李桑柔说着话,挑了外面棚子下的位置坐下。
“是,昨儿晚上胜他娘还跟我商量,想这两天就过江,回去看看。
“我老家没啥人了,胜他娘娘家还有好些人,她小哥,她弟弟,一大家子。”高瘸子一边说话,一边习惯性的从腰间抽出白条细布,顺手擦了遍桌子。
“给我们烤两块羊肋,两条青鱼,再来条羊腿,拌羊杂来两份,一会儿黑马和大常也过来。”李桑柔笑着点菜。
“常爷好饭量,这些只怕还不够,我多烤一块羊肋,挑肥的!”高瘸子笑应了,扬声叫着伙计,吩咐烤肉烤鱼,上茶上汤先上凉拌。
现烤的羊肋羊腿端上来时,黑马和大常也到了。
大常坐到李桑柔旁边,端着他那碗多撒青蒜和香菜的羊肉汤,一气儿喝了大半碗,和李桑柔说起刚才的事儿。
“都交待过了,回去换了条裤子出来,正碰上田鸡他大舅哥,他大舅哥见面就要跪,我跟黑马拦住了,说你说过了,不跟病人计较。
“后头,路过洪大夫医馆,我和黑马顺路进去问了句,洪大夫没在,说是刚刚被田家请去看病人。
洪大夫的大儿子小洪大夫在,也知道田鸡媳妇的病,说她这失心疯,一多半是憋出来的,说要是她儿子死那会儿,她能哭出来叫出来,大哭一场,闹上一场,多半不会失心疯,可当时,她不敢哭不敢叫,生生憋坏了。”
李桑柔凝神听着,片刻,嗯了一声。
“这田鸡媳妇,怎么这么不讲理!她那儿子怎么能是老大杀的!明明是张征把她儿子捅下城墙,没捅死也得摔死,是张征杀了她儿子!
“还有,她男人对老大恩重如山,这恩重如山是怎么来的?
“明明是老大对她男人恩重如山!”黑马一脸忿忿。
“田鸡这媳妇,从他相亲那时候,我就没看中,就不是个明白人,可田鸡说,就喜欢她那个娇蛮样儿,唉!”小陆子一声长叹。
“要不要让人劝劝田鸡媳妇?小洪大夫说,她这失心疯,不犯病的时候,能说说话的。”大常看着李桑柔问道。
“不用。”李桑柔切了块羊胁,慢慢吃着。“人和人,很多时候,就是鸡同鸭讲,不管怎么讲,鸡还是鸡,鸭就是鸭。
“还记得瞎子窝棚旁边那个缝穷的老太太吧,她就觉得一个女人跟一群男人在一起,这个女人必定是个娼妇,男人跟女人在一起,不干那事还能干啥?女人能有什么用?
“那时候,你不是跟她解释过,解释通了?”
“嗯。”大常叹了口气。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咱们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不用想不用管,随他们去。”
顿了顿,李桑柔垂眼道:“我做的很多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会衍生出什么样的后续。
“我都不知道怎么看自己做过的事,看自己这个人,别的人,各有各的看法想法,千奇百怪,不是正该如此么。”
“老大这话我记得,老大说,就是那白花花的银子,也有人不喜欢!”蚂蚱伸头接了句。
“啊?谁不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大头大惊问道。
“瞎叔就不喜欢。”窜条接了句。
“瞎叔不是不喜欢,他是不喜欢挣钱,他嫌累,他喜欢白花花的银子从天下掉下来,正好掉在他手心里。”小陆子撇嘴道。
“有点儿想瞎叔,瞎叔要是在,这一块肯定被他抢走。”大头说着,伸筷子把最肥的那块羊肋挟起来。
李桑柔抿着茶,笑看着说说笑笑,大口吃肉的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