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付娘子的官司已经升过两回堂,晚报上头一篇文章,夹在中间往后,寻常的公案刑案的位置,文章不长,并不起眼,却还是引来了不少议论,几乎都是骂杜五夫妻全无人性,叹哑巴凄惨可怜。
到第二篇,还是中间往后,篇幅却长了不少,长篇大论,都是付娘子的辩词:诸如明明是明明白白的事实,却固执于同居服亲的证词,究竟是懒惰,是愚昧,是枉顾天良,还是严谨执法?
李桑柔慢慢翻看着比前一篇多出不少的议论,看着那些义愤填膺中,夹杂着的几篇冷静分析,以及就服亲之证的引经据典,追本溯源。
虽然还不知道这一场官司会走向哪里,结局又如何,不过,这个开端很好,激愤之中,有了思考。
能让大家都想一想这件事,那就极好了。
李桑柔慢慢翻完晚报,合上,看着桌子上空空的锦袋。
在九溪十峒杨致立带领的峒兵的助力下,文顺之和窦怀德窦老将军两支大军早已经会合,蜀中已在大齐治下。
窦怀德大军留守蜀中,清理南梁残余,清剿匪徒,文顺之和杨致立挥军东进,过长沙往东,切断了杭城往南的退路,和顾晞大军合围,将杭城一带,团团围住。
顾晞当初将武将军大军尽数驱赶进了杭城一带,文顺之和杨致立大军,一路驱赶,将南路梁军,也驱入了杭城一带。
正月末,杭城一带的梁军,已经只能吃个七成饱了,出了正月,就不断有一个两个的梁军小卒,或是一队两队的梁军小队,从湖州府吴兴城,到秀州城之间长长的防守线上,或是弃甲逃归,或是逃降齐军。
世子打算在头茬稻谷成熟之前,攻下杭城。
李桑柔发了一会儿呆,转头看向正光着膀子挖坑沤肥的大常。
“大常,咱们该走了。”
“嗯,去哪儿。”大常手下没停,一锹接一锹的铲着土,盖上马粪。
“先去扬州,从扬州去平江府。”李桑柔慢悠悠答道。
“都去?”大常接着问道。
“嗯,包括胖儿。”
“那得把年货都带上,我去找老孟,什么时候走?”大常铲土盖好,挥着锹用力拍了一圈,放下铁锹,擦了汗,穿上褂子,再套上棉袄。
“收拾好了就走。”李桑柔自在的晃着脚。
“嗯。”大常应了,出门去找孟彦清。
隔天傍晚,李桑柔和孟彦清两处收拾停当,年货行李都装上了船,一行三条船,离开建乐城南水门码头,顺流而下,往扬州过去。
李桑柔坐在船舱门口,看着胖儿追着来来往往的船工,兴奋的狂叫。
黑马蹲在船头,一脸无奈的看着狂叫乱跑的胖儿,看着它时不时滑一脚,扑在甲板上,四爪乱蹬爬起来,接着乱跑狂叫。
唉,老大说他狗笨脾气大,真是一点儿也没说错。
离开南水门码头一两里路,窜条和蚂蚱、大头、小陆子四个人,就赶紧下到小船上,撒起了网。
得赶在晚饭前捞几条肥鱼,老大喜欢吃鲜鱼,胖儿也爱吃。
孟彦清趁着小船,从后面一条船过来,蹲到李桑柔旁边,看着冲他摇尾巴摇的尾巴都要断了的胖儿,赶紧伸手抱起胖儿,看着黑马嘱咐道:“晚上可得关好它,刚才我看到它差点儿一头扑出去,这胖儿可是个笨胖儿。”
“晚上用老黄做的那个围笼,它出不来。”黑马扬声应了句。
胖儿在孟彦清怀里呆了片刻,就挣着要下去接着跑,孟彦清放下胖儿,拍了拍,才和李桑柔笑道:“老董陪着卫福送艳娘回去,裴万年去给从前的伙计过祭日,老姚回家上坟,他家远,还没赶回来,别的都齐了。
”老董和卫福那边,我写了信过去,让他们沿运河找咱们,或是直接往扬州,裴万年和老姚都留了信儿,让他们一回来,就骑马来赶咱们。
“裴万年明儿就该回来了,老姚最多晚一天,也就后天大后天,就能赶上咱们了。“
李桑柔嗯了一声,笑道:“这一趟没什么急事,咱们一路走一路看,他们早一天晚一天,都没什么。”
窜条几个人钓鱼撒网的本事,一等一,几网下去,捞了不少鱼,只留了三四条大乌青,其余的鱼倒回了河里。
大常将乌青斩成大块,过油炸了,和腊鱼腊羊肉一起,炖了满满一大锅,再拌了一盆白菜丝。
几个人吃过,李桑柔沏了壶茶,坐在船头,胖儿趴在李桑柔腿上,睡的时不时呼噜几声,它累坏了。
李桑柔慢慢抿着茶,算着行程。
三月底之前,她要赶到平江府。
第二天午后,裴万年就赶上了船,傍晚,老姚也赶到了。
三条船不紧不慢,接着往前,傍晚,船泊进宿迁码头,董超和卫福已经等着了。
董超和卫福径直上了李桑柔那条船,小陆子忙倒了两杯茶,递给董超和卫福。
卫福坐在小马扎上,低着头喝茶。
董超一口气喝了茶,看着李桑柔笑道:“都安排妥当了。
“艳娘,唉,是个难得的,明白得很。
“我和她说了你的意思,她要是再嫁人,或是依附卫家,或是她娘家,那自然是回到乡里,或是县里,可她若是不想再嫁人,也不愿意依附家族,回乡回县,只怕都不大好,这样那样的事儿必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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