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贤说完,心中有些忐忑不已。
嬴政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双目之中流露出一丝阴鹜。
“臣妾该死,陛下息怒。”
宋贤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宛如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鸟道。
“朕听说你们宋家生意做的不错。”
嬴政喜怒无常,根本让人拆不穿心思,脸上再次露出和煦的笑意,轻声陡然问道。
“回陛下,自祖父入秦,承蒙先王厚爱,宋家方有安身立命之所。”
“父兄早已忘却往昔,彻底融入于帝国,一心经商,倒也算略有所成。”
宋贤怔了怔神,然后老老实实道。
“你们宋家也是王族后裔,难道就不想重拾祖上之辉煌?”
嬴政淡然一笑,目光深邃道。
“陛下明鉴……宋家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宋贤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战战兢兢道。
“别紧张。”
“朕是觉得羽儿还小,若朕撒手人寰,偌大的帝国,压力实在太大了。”
“如今羽儿刚刚成为储君,立足未稳。”
“如果有亲贵辅佐,自是压力大减。”
“你父兄品性如何?”
嬴政大有深意道。
宋贤直接楞了,陛下这是考验自己?
还是真的为了太子,想要扶持太子母系亲贵势力,让太子站稳脚跟?
朝堂是一潭浑水,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危机四伏。
宋贤打心里并不想让宋家参与进来,可陛下能答应吗?
羽儿相比其他公子,的确是势单力薄,根基浅薄。
“陛下必会万年无期。”
宋贤脑海的念头转瞬即逝,立刻道。
“哈!哈!哈!哈!”
“这世间哪有长生不死之人?”
“朕也逃脱不了生死伦常也。”
嬴政大笑几声,长叹道。
“陛下,家父与家兄都是商人,对于经国之世之道,一窍不通。”
最终,宋贤还是不想让家族参与进来,婉言道。
“你怕朕?”
嬴政脸上的笑意连连,声音却有些阴沉道。
“陛……陛下,贵为天下公主,九五至尊,臣妾怕陛下,乃人之常情也。。”
宋贤声音有些颤颤巍巍道。
“既然如此,朕要你们宋家为朕办件差事。”
嬴政的语气不容拒绝道。
“陛下但有所命,宋家满族万死不辞。”
宋贤知道陛下心意已决,这趟浑水,已经无可避免。
面对这个天下最强势的男人,自己敢说半个不字吗?
“朕听说你父亲与楚国陈氏相交莫逆?”
嬴政声音柔和,宛如一个痴情的情郎,正在与心上人,窃窃私语。
“陛下,家父糊涂,臣妾立刻修书一封,让家父与陈氏断绝往来。”
宋贤心中很害怕,陛下越是这个样子,她就越焦虑不安。
“朕可不是这个意思,告诉你父亲,不但不能断绝来往,还要深交才是。”
“尽力煽动陈氏造反,告诉他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嬴政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目光满是锋锐之气。
“陛下,宋家绝无造反之心啊!”
“自古以来,尊卑有别,长幼有序。”
“这种大逆不道之言,宋家万万没有。”
宋贤被吓的直接跳出了君王的怀抱,跪在地上,手脚发凉道。
“别害怕,朕知道。”
“朕只是想清理一下六国的杂草,给羽儿清除一切不安稳因素。”
“这样你们羽儿才能安坐这万里江山。”
嬴政目光如炬,看着匍匐脚下的宋贤,将她扶了起来道。
“陛下何以出此奇谋?以陛下之威仪,想要杀谁,岂敢不引颈受戮?”
宋贤再次被拉入君王怀抱,万分疑惑道。
陛下花费如此大的心血,布局如此之大,究竟图的是什么?
这大秦帝国陛下要谁死,她真的想不出来,谁还能敢不死乎?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这世间啊!人人都带着一张面具,朕在,他们一个殷勤奉承,笑脸相迎。而在这张笑脸之下,你永远不清楚他们的真面目。”
“那些六国的权贵们,王族余孽们,被朕夺走了呼风唤雨,叱咤一方的权利。日日盼望,夜夜祈祷朕驾崩归天,朕若不给他们一次机会,岂不让他们抱憾终生也。”
嬴政叹了一口气,目光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道。
“陛下洞若观火,深悟人心,臣妾钦佩。但陛下既然知道这些六国余孽心怀不轨,杀了便是,何以出此下策,煽动反叛?”
宋贤仍旧不解,反而越发感到困惑。
“大秦帝国,以法治国,若朕大开杀戒,必天下人人以自危,此绝非朕想要看见的结果。为了杀那些六国余孽,而动摇大秦立国之本,他们还不配。”
嬴政正色道,提到六国余孽,毫不掩饰轻蔑之意。
“那陛下让家父煽动楚国陈氏造反,其它氏族肯随陈氏一起蹚浑水吗?”
宋贤若有所悟,但始终不得真解,索性也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毕竟她只是一介女子,国之大事,自有陛下圣裁。
“心怀不轨者,只要朕略施小计,让他们看到有机可趁,必会响者云集。”
嬴政指点江山,笃定道。
“陛下兵行险招,一旦六国贵族皆响应造反,天下必将再次烽火狼烟,届时何以收场?”
宋贤忧心忡忡,她确实感觉这实在是一场豪赌。
对于陛下的心思,她捉摸不透。
这样真的值得吗?
“只要南北军团百万精甲犹在,这大秦天下便乱不了。”
“若他们不跳出来兴风作浪,朕又如何名正言顺,让天下人无话可说,光明正大的宰了他们?”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先让他们蹦跶,高兴一段时间吧!”
“等鱼都上钩了,就可以收网了!连同这些杂鱼一同全灭了,这大秦天下便可安享百年盛世。”
“朕错了一次,便不会犯第二次。若杀光这些乱臣贼子,可以换得天下盛世安康,朕不惜背上万古骂名。”
“此次,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嬴政神色阴沉,言语之间,迸发着冲天杀机。
依偎在君侧的宋贤,感觉浑身冒着寒意,不再说话,只是紧紧依偎在嬴政怀中,想要以此获得一点暖意。
地宫大殿陷入了沉默,幽静无比。
天蒙蒙亮,宋贤整理一番衣裳,便拜别了君王,再次从密道返回。
嬴政下了朝之后,单独召见了长公子扶苏。
“儿臣拜见父皇。”
扶苏来到了平天殿之后,看着坐在眼前的男人,拱手一拜道。
“免。”
嬴政声音平淡道。
“不知道父皇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扶苏看着王座上的嬴政,恭恭敬敬道。
嬴政神色古井无波,站了起来,朝着下方走去。
扶苏看着父皇向着自己走了过来,心中颇为紧张。
“啪……”
嬴政走到扶苏面前,目光凝视着神色拘束的扶苏,狠狠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父皇……”
扶苏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痛疼,有些不知所措。
父皇因何盛怒?
“知道朕为何打你?”
嬴政目视扶苏,冷冰冰的问道。
“儿臣不知道。”
扶苏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脑袋,不敢看嬴政的锐利眼神。
“愚蠢,朕敕封公子羽为皇太子,你心中就一点不平,都没有吗?”
“自幼朕便让你拜入蒙恬门下,修习兵法韬略。由此你便与蒙恬有师生之谊,你也未让朕失望,蒙恬对你给予厚望,将你视作大秦帝国未来之储君。”
“你识大体,明大义。品学兼优,贤名远播。”
“可你却固执己见,为了你心中所谓的仁义忠孝,而放弃九五至尊之位。告诉朕,你这颗榆木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嬴政一副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勃然大怒道。
“父皇,您并没有立儿臣为太子啊?”
扶苏满头雾水,十分委屈道。
“你这是在责怪朕?”
嬴政质问道。
“儿臣不敢。”
扶苏连忙道。
“那你为何半点争雄之心未有?”
嬴政目光闪烁,询问道。
“父皇是儿臣心中的神明,也是儿臣的天。父命不可违,君命不可逆。既然父皇立羽弟为储君,孩儿纵万死亦无悔也。”
“扶苏也绝不违背父皇之命,誓死效忠父皇,辅佐太子。”
扶苏跪在嬴政脚下,语气恭敬,神色坚定,宛若一个疯狂偏执的信徒,斩钉截铁道。
哎……
嬴政内心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此时心中五味复杂。
一方面希望自己这个寄予重望的儿子,能够褪去仁义懦弱之心,能够多几分铁血狠辣之情。
但是有子如此,人生何求?
世人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恭孝有加?尤其是对自己言听计从,永不违背父命?
扶苏是个孝顺的孩子,自己又怎能不欣慰?
自己的确希望扶苏能够成为大秦帝国合格的继承人,但若两者取其一,后者无疑更贴心暖意。
扶苏忠孝两全,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在那个世界所看到的大秦悲歌,并非空穴来风。
吾儿扶苏,的确是千古忠孝无双。
由他带队出海前往印安大陆,寻回番薯,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哪怕天下所有人都背叛自己,这一刻,嬴政都坚信扶苏不会背叛自己。
面对至尊皇权的诱惑,都能佁然不动,自己实在想不出来,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以动摇他那颗赤子之心。
“都这么大人了,还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起来吧!”
嬴政弯腰扶起了跪在脚下的扶苏,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父皇,儿臣不孝,又惹父皇生气了。”
扶苏用衣角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着嬴政,宛如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傻孩子,父皇很欣慰。”
嬴政莞尔一笑,同样和蔼的看着儿子。
“那父皇说了半天,又打了儿臣一巴掌,到底儿臣做错了什么?”
扶苏楞了楞,看着嬴政,有些茫然道。
“你错在哪里?回去自己,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嬴政拍了拍扶苏的肩膀,接着道:“又长结实了不少。”
“父皇,儿臣此次奉诏前来,也是要向父皇辞行。”
扶苏小心翼翼道。
“哈!哈!哈!哈!”
嬴政朝着上方的王座走了上去,然后大笑起来道:“也好,苏儿长大了,是时候出去历练历练了。”
扶苏宛如一个乖宝宝,搀扶着嬴政,神态满是谨慎道:“不知临行前,父皇可有何交代?”
“朕希望你从东郡出海,历练归来后,能够焕然一新,让父皇刮目相看。”
嬴政俨然一副慈父的样子,对儿子满怀希望。
“父皇放心,儿臣必当努力而为。”
扶苏看着嬴政,正色道。
“父皇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父皇更想让你成为一名合格的帝国储君。可惜,朕很失望,朕终究改变不了你。”
嬴政叹了一口气,颇为惆怅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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