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不成呢?”魏泷撩起车窗,望向那轮圆月,只间薄云慢慢散去,月色更加皎洁。那个位置他不是不想要,只是边关风沙他不曾被吹过,八年浴血他亦不曾受过,如今大势已去,即便联手肃王,亦是以卵击石。
“殿下,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若容得明日信王携新妇进宫谢恩,那立储诏书必落他手。”
“把人撤回来吧!”魏泷想起幼时承欢德妃膝下的日子,面上浮出久违的温情。
魏泷得德妃抚育多年,性子亦算温厚通透。他明白,与其三王分崩,同室操戈,不若成全了魏珣。自己辅政襄助,未尝不是另一种前程。再者,魏珩之心胸,他亦知晓。即便成事,他也不会甘心屈居人臣之位。届时只怕又是新一轮的争夺。
“殿下!”谢颂安欲再劝说。
“舅舅放心,但凡有本王一日,谢氏荣华便不会断绝。”
谢颂安仰息长叹,亦不好再说什么。
而朱雀长街上,明月清辉下,有人影被拉得狭长。魏珩看着逐渐消失在长街的车驾,缓缓攥紧拳头。
车中幕僚出来,给他披上披风,躬身道,“殿下,既如此,可是也把我们的人手撤回来。今日信王府中,除了信王亲兵,只怕少不了太尉府的人手。”
“箭在弦上,没必要收回了。”魏珩拨动拇指上的扳指,仍旧决心背水一战。“按计划,丑时三刻进行。”
夏日漏夜,流萤点点。魏珩目光转向灯火依旧的信王府。
一样的血脉,凭什么他是日月之辉,而自己却要沦为萤烛之光。
非嫡非长,他凭什么!
*
信王府,蘅芜台。
魏珣谴退了侍婢,房中只剩了他们两人。
按着时辰,魏珣当是来早了片刻。但良宵值千金,新郎早到些,亦是佳话。
只是他来的比杜若想象的还要更早些,他踏入阁中时,她说:“教引嬷嬷教了,是本郡主不想守罢了。”
他便顿住了脚步。
杜氏诗书传家数十年,最是讲究礼仪,她为何不愿守?
然后,他便看见,她卸冠散发,一头青丝跌入他眼帘。
她不仅不愿守礼仪,还公然抗拒。这是他们的新婚啊,她为新妇,却丝毫不愿作妇人打扮!又是因为什么?
而此刻,他终于忍不住出声,踏入房内。她随手搁下的五色南珠冠却又不偏不倚滚至自己脚畔,那象征身份的发冠,于她竟不过是随手丢弃的玩物。
魏珣一颗心往下沉,却还是俯身捡起了发冠,持了一贯的温和笑意,“累了是不是?”
杜若望着他走近,有片刻的失神。
这一日随着前世记忆的涌现,今生有关魏珣的画面已经愈来愈模糊。唯一她还记得的,是景泰十五年,他们的初见。
那是早春二月时节,她从近郊别院养病结束回府。彼时去岁隆冬的雪还未彻底化开,路上滑的厉害,又因大病初愈,手足无力。将将迈过门槛,纵然一众丫鬟扶着她,却还是一个不慎向前跌去。
幸得府内少年正好走出,箭步将她扶住。
父亲从后头走来,告知这是六皇子魏珣。
她从他怀里退开身来,依礼见过,想着在自家府中,亦无外人,只亲热些好,便笑道,“六表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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