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急,宫中最好的太医都来了,定能保住妹夫。三哥也已经飞鸽传了江湖名医,方外人士,随时候命。不怕的!”
说话的是太尉府三子杜有恪,然人不副名。所谓“温恭朝夕,执事有恪”,他是完全与之相反,顶了一张温良公子的脸,行的皆是无礼放荡之事,亦是邺都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无数名门贵女爱慕他风流面容,然一想起这般品行却又只得望而却步。
是故按礼,他一介外男自入不了王府后宅,新妇房中,只是如今府中也没几人能拦住他。
他端着一盏汤药,已经口干舌燥地哄了杜若半天,却见她还是一副发怔模样。现下更是将自己掐得两手印记斑斑。便再也忍不住,只将汤盏一搁,恼怒道,“什么半吊子太医,忙了半夜也没个准信。刺客也是个半吊子,两刀都捅不死人,简直白白摧残我家阿蘅!”
杜若总算有些反应,抬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杜有恪又道,“刺客干脆些,你也好改嫁。如今这样,可不是即让你忧心,又耽误你年华……”
杜若这回又笑了一声,还不忘点了点头。
“三公子!”茶茶跺着脚,恨不得将他轰出去,“您嘴下留点神,这是王府。”
“小丫头是愈发机警了,这不是没人吗!”杜有恪重新端起药盏,喂给杜若,“逗一逗五妹,喝了药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得。天塌下来有三哥呢!”
“有三公子,只怕天塌得更快些!”茶茶也不怕他,转身捧来清水给杜若漱口。
“……怎么说话的!”杜有恪被噎,一时无法反驳。
“天塌不下来。”杜若终于开了口。
眼前的两个人,都是前世里陪她走到最后的人。
茶茶是她唯一的慰藉。
她诞下孩子后,蘅芜台被封之前,便已经有所感应,觉得魏珣一事难有尽头。于是择了个由头,赶走了茶茶。
茶茶跪求了她许久,最后得她一句“奸细”方才愤恨离开。
小丫头自小陪她,十数年里养出了一身和自己一样的傲骨,容不得别人没头没脑的污蔑。跟着她大抵死路一条,可是被她污蔑,大概便千方百计想要活下去以证清白。
后来多年,她也确实没有获得茶茶的消息,杜氏阖族女眷流放的时候,阿辛传给她的名单内亦没有茶茶。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而她的三哥,因自小远离朝堂,流连江湖,交友四海。法场之上被绿林人士相救,本是保下一条命的。可是放不下她,永康八年春,潜入王府想要带走她。后被伏兵抓获,于秋后明正典刑。
三哥问斩那日,魏珣于燕国封侯拜相的消息传至邺都。再次激怒天子,斩首换成了凌迟。她被推到刑场观刑,她不知道哥哥到底挨了多少刀咽气的。因为在她数到两百一十八刀的时候,自己便先晕了过去。
醒来后,这世间便当真再无她半点血脉手足。
昨日一天,大约是记忆顿现,忆起前生种种,整个人心绪涤荡,方才有那般冲动之举,想要杀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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