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沙滩包围着的水沟里,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一两寸长的小杂鱼。
它们的脑袋浮在水面上,让人非常的难受,没有见到猎物的喜悦。
有些水塘已经干涸了,更多的小杂鱼在泥浆里挣扎,或许过了今天,它们都会死掉。
有人在拯救它们!
瑕丘江公带着一群半大的羌人崽子,赤着脚站在泥浆里,用簸箕不断的装鱼,然后再把这些小鱼倒进石羊河里。
老虎大王跑过来嗅嗅装在簸箕里的小鱼,觉得不好吃,就不再留恋,去了一棵最大的柳树下撒尿,扩大自己的江山。
瑕丘江公见云琅过来了,就洗干净了脚上的泥浆,站在沙地上等候。
“这是为何?”
云琅指指依旧忙碌的羌人孩子问道。
“这些鱼都是杂鱼,长不大的。”
瑕丘江公笑道:“说是在救这些鱼,实际上是在救这些孩子的心性。
羌人散漫惯了,对人命也不是很看重,他们甚至对自己的生命也似乎不在乎。
这样的族群不是一个可以向上走的族群,老夫就打算用这种法子告诉这些少年人,懂得生命的珍贵。”
云琅指着那群少年人道:“他们可能无法理解。”
瑕丘江公笑道:“现在不理解,以后有一天或许就会明白,老夫不求所有人有一天都能顿悟,只求他们习惯拯救生命。
时间长了,仁爱之心就会渗透进他们的魂魄,最后因为怜惜鱼而扩大到怜惜人。”
云琅摇头道:“我很喜欢我家老虎大王,可是杀起人来,我没有半分的不忍。”
瑕丘江公指着云琅道:“你这种人其实是把书读出恶毒意味来的那一类人,不是善类!”
云琅指指自己的脑袋道:“我这种人才是人类中的主流。”
“所以孔夫子说,有教无类!”
“你觉得我也需要教育?”
瑕丘江公摇头道:“你这种人应该忘掉所有的学问,你们的存在对良善者来说是最大的威胁。”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这世上就没有圣人,全是大盗!”
不知为何瑕丘江公忽然变得愤怒起来,冲着云琅怒吼道:“天地本无仁心,且喜怒无常,我们活在天地间已经悲苦不堪,生老病死各安天命。
你们这些人居于高天之上,手握雷霆,不曾让天下风调雨顺,反而时时降下雷霆,让百姓如犬豕一般疲于奔命。
尝闻古圣人当政之时,为百姓驱逐猛兽,治疗疾病,架屋筑城保全性命,所以称之为圣。
尔等居然有脸面自称为圣人,不过一群贼人而已。”
云琅被骂的脸皮发热,热血上涌,张了几次嘴巴,却无法出言反驳,只能恨恨的指着瑕丘江公道:“老贼!”
说罢拂袖而走,发怒的老文人实在是得罪不起,只要看看老贼须发虬张的模样,就知道他就是在找机会跟骂人,万万不能中计。
骂当权者很容易提升人望。
尤其是当着很多人的面骂云琅这种位高权重的人,更让人觉得热血沸腾。
瑕丘江公这个该死的老贼,刚开始的时候跟云琅和颜悦色的说话,等周围看热闹的人多了之后,这个老贼立刻翻脸。
云琅带着老虎大王回家的时候心里还隐隐作痛,今天遭受的羞辱是自己找上门的。
怨不得旁人。
明明知道,夏侯静老贼,瑕丘江公老贼到处找提升名望的渠道,自己还主动送上门去,真是自作自受。
瑕丘江公目送云琅远去,很有气势的怒吼道:“为官当为百姓着想,若是不能,就该挂冠求去!”
然就在那群百姓们看神灵一样的目光注视下,背着手,赤着脚离开了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