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索伦对这次奇袭可能造成的后果,认识也就停留在,‘胜利’大概会气到半死,的程度上。
当然这也是死兵们的共识了。
于是大家吃饱喝足就赶紧溜了,只留下断裂成两截的梧桐神树,一地的血肉,焦尸和蛋壳……
总之是一片狼藉。给搞成这样,当然再头铁肯定也不能原路返回了,那说不好就和‘胜利’一头撞上了。到时候对方恐怕是有把他们这群人挫骨扬灰的心思,只怕躺在地上装死可糊弄不过去。
“我们往那片雷暴的方向走,魔法之风都向那里汇聚,必然是主战场。”索伦的逻辑倒也简单,“如果‘胜利’带着神兵追上来,帝国的巫妖肯定会主动拦住她,我们就趁机开溜。”
于是死兵们纷纷夸他真是个小机灵鬼,然后趁着夜色,继续由索伦和一只耳在前头开路,不到百人,再次开始在精灵的防线内部绕来绕去的急行军。
推了‘胜利’的神殿,砍倒了树,放了把火,割了一堆脑袋,这样的战功不要说交差,哪怕卑鄙无耻出尔反尔倒行逆施背信弃义如帝国的贵族,面子上也得给他们发点抚恤放个假什么的,要不然真的说不过去,做的太过分这仗就没人愿意打了。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活着回去,不再碰到什么幺蛾子的变数……
“前头有人。”
索伦一挥手,沿着一座丘陵山脊,避开军道前进的死兵们,一齐猫着腰匍匐到山麓上,屏住了呼吸。
现在的距离已经很接近主战场了,肉眼都能看见不远处闪烁的雷云和闪电。滚滚的雷声,歌声,爆炸声简直震耳欲聋。震得地上的砂石都一个劲得抖。
精灵人手再吃紧,到了这么靠近主场的防线碰到预备队或者哨兵也是难免的。所有人都做好了死斗的准备,一旦暴露遭到围攻,就全力开始冲杀,趁着没有被包围的时候,一路向南冲回河界去。
但死兵们的运气似乎还没有用尽,伴随着逐渐响起的歌声出现的,并不是预备队或哨兵,而是伤员。
一行二十辆大货车从山脊下的行军道经过,车上满载着伤残濒死的精灵伤兵,都是缺胳膊断腿,包成个粽子那种,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重伤员。横七竖八得躺了二十来人,算起来也有四五百人了吧。每辆马车上,只有一个伤势轻一些,眼睛瞎了胳膊断了那种,的士兵担任车夫,驾着马车缓慢得前进免得颠簸把车上的伤员们给颠死了。
除此以外还有四五个步行跟队的牧师,一边走一边歌唱,挥舞着权杖,向伤兵身上洒下银色的粉末,时不时给某个咳着血快不行的喂一口药,吊住他的命。
精灵对自己的伤兵倒是不错,毕竟他们人口少,珍惜老兵啊,哪像帝国的贵族啊,唉,不提了,想想都来气……
索伦摇摇头驱逐杂念,宁神仔细听了一下,歌声有两个调子,也就是说有两个魔法,一个调子是医护兵的精灵牧师们在唱着的,大概是在维持治疗伤员的病情。还有一个调子是从领头马车上,领队的法师唱出的,伴随着歌声的韵律节奏,法师权杖上的祖母绿宝石散发出一圈圈的波纹笼罩车队,或许是某种防护结界,刚才就是这光芒让索伦注意到对方的。
“是从一线运下来的伤兵,”马粪压着嗓子朝索伦说道,“应该是送去神殿治疗的。听说精灵只要不是即死,再重的伤送回他们主神的神殿,死亡都无法将他们带走。所以得尽量把脑袋砍下来。”
难怪以精灵的兵员,能在和帝国的正面战场支撑对峙几百年,还要一批批送新人过来填战壕了。
还有比战场练级更快的地方吗?
哪怕最初是战斗技巧比人类还不如的少年,经历几次重伤濒死,再青涩软弱的少年,也能在战场中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布满疤痕战创的男人了。
无鼻拔出刀,看了索伦一眼,“得宰了他们,把脑袋割下来。”
索伦张开口,但最后没说话,缓缓得点点头,握住星刻剑。
其实他知道,现在忍着,坐视这队伤兵过去才是最理智的做法。毕竟万一节外生枝,引起其他精灵部队的注意,那这几十号人的命就要丧在这儿了。
但他在和无鼻对视的那一刻,就理解了死兵兵头的想法。
已经赚了。
今晚真的已经是血赚了。
人类的命,死兵的命,就是和精灵的命不能相提并论的。
如果没有索伦帮着开挂,一颗精灵的首级,到底要多少死兵才能换回来啊!十人?二十人?一百人?就算拼个半死顶着箭雨冲到阵前把精灵砍倒,要是不能把首级砍下来,等人家拉回去治一下又是一条好汉。好嘛,那之前所有付出牺牲替你做挡箭牌的死兵,就统统白死了。
无鼻这样,一直一直从战场上苟延残喘下来的老兵,是绝对无法坐视这么多就差一口气的精灵伤兵,从自己的眼前被撤下去救活的。
今晚为了自己多活一晚上,放任这五百个精灵生还的话,那前线至少有五千个弟兄,恐怕死都不能瞑目。
所以去特么的隐忍!掉那马的克制!淦你娘的大局为重!
“有的赚就再多赚一点!风翔炮!”
激射的风刃在第一个瞬间撕开阴冷的夜幕,一击将领队法师连人带杖切成两段。
接着伴随着抽搐的断肢人型,向夜空中激射出的动脉血,散发出的哗哗的悦耳血风声中。
披甲执坚的钢铁的鬼,从夜幕中冲出来,将飘荡着悠扬歌声的山麓,再一次化为响彻呼号惨叫的血河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