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连站都站不稳了么?
她自嘲一笑,慢慢站直了身,正要继续往前,却听一声温柔的呼唤:
“主上。”
那时那刻,这一声呼唤听来虚实难辨。冉悦迟疑了一下,方才顺着那声音抬起了头。
青石长径,被轻巧踏过。走到她面前来的人,披着一身月色,亦有种似假还真的缥缈。待他伸出手,扶上她的肩膀,将满掌的温暖相递,她方才确证他的真实。一涌而上的安心和踏实,令她骤生出些不争气的软弱。她由着自己的无力,顺势靠上他的肩头,手抓着他的前襟,半带抱怨地问:“去哪儿了?”
辰霄见她这般,不免有些担心,又听她问,便老实回答:“去演武场练剑,又去后山冲了凉……主上在找我?”
练剑、冲凉……似乎曾经也听过相似的话。
冉悦埋头在他肩窝,翁着声道:“太晚了……”
辰霄只疑是自己晚归惹她不悦,忙解释道:“今晨是因我无能,才令主上输了那一局。如今灵羁被阻,我能做的也只有练剑。我基础太差,若要提升,唯有勤练,所以才多耽搁了一会儿……”他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怯然问道,“我方才回去,见主上不在,天色又晚了,所以才……主上说了要一个人静一静,我是不是打扰——”
他的话还未说完,冉悦松开了抓着他前襟的手,转而将他紧紧抱住。
辰霄一怔,忘了言语。她抱得太过用力,令他隐隐生痛。但他并未抗拒,更不提挣脱。他只是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后背,疑惑着问了一声:“主上,怎么了?”
冉悦沉默了片刻,似乎发觉了什么,略微放松了自己的力道,却始终没有松开手。她迟疑着,慢慢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以为,你去了宿星潭……”
“宿星潭?”辰霄略想了想,立刻明白了过来。他浅浅笑着,出口的话语平和而又恳切,“主上不必担心。诚如绝斩所言,我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弱之徒,绝没有自断灵羁的胆量。”
这些话听来像是半带调侃的安慰,但辰霄却绝对不是会如此调侃之人。冉悦想到这里,松手退身,望着他的眼睛,气道:“什么贪生怕死,什么懦弱之徒啊,那是绝斩胡说八道,我都替你骂过他了,你怎么还这么说自己!”
辰霄见她如此反应,笑道:“多谢主上袒护。可事实就是事实。”
冉悦哪里能领这句谢。她抬手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紧皱着眉头道:“都说了不许这么说。”
辰霄依旧笑着,语调亦是惯常的温软:“主上虽不许,但有些事,我还是要告诉主上。”他低头,抬手覆上冉悦的手,低诉的话语里染着难以察觉的怅然,“只要主上不断开灵羁,我便永远都不会离开。纵使无能,拖累主上,也不会离开。主上要我做的事,无论什么我都会做。剑术或者道法,必都竭尽所能……”他说到此处,言语一哽,而后的那句话,听来竟似自责,“对不起,我终究,比不上燕还前辈……”
听到“燕还”二字,冉悦怔怔地没了反应。
“纵有千星璀璨,终不及他一人耀眼……”辰霄笑道,“他是这世上最好的战灵。”
到如今,这一句话,冉悦再无法承受。她复又捶上辰霄的胸口,颤声道:“谁要这些?留在我身边就好啊!”她强忍着哭音,捶打的力气亦随着情绪而无力,“留在我身边,别抛下我一个人……”
冉悦的声音里,满是近乎哀求的凄楚,即便不通人情,辰霄亦被这情绪所染,盈了满心的伤感。而他能做的,却只有轻拍着少女的后背,每一句安慰都显得不痛不痒。无可奈何之际,他只能低声劝道:“主上,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冉悦埋着脑袋,点了点头,然后,说了一句让她自己都觉得软弱的话:“走不动……”
辰霄闻言,伸手将她抱起,转身往回走。
那是无比安稳的怀抱,连步伐的起伏都柔缓无比。冉悦也不知自己的安心由何而来,所有的坚强和倔强便在那一刻被彻底放下,她揽着他的脖子,枕着他的肩膀,甚至无心去看前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开口,低低地对他道:“辰霄,别抛下我……”
回应她的,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真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