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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承安领了人赶到楚茨殿的时候,已是四更时分。楚茨殿的上上下下都晓得太孙妃的孩儿胎死腹中,皇太孙震怒不已,这才让何公公过来传七小姐问话。一些平素巴巴讨好她的宫女嬷嬷们都垂着头,目光晦涩,再也不复往日的热络,在她昂首阔步走来时,飞快地散开在了两边,没有人多问一句。
只有梅子瘪着嘴过来,目光通红,担心的看着她。
“七小姐,没事的,不关你事,一定是没事的啊……”
夏初七挽了挽唇,看向殿里的一众人,觉得好笑之极。
“何公公,稍等片刻,容我换一身衣裳。”
何承安是一个懂事的人,能混到东宫大太监的位置,寻常的人情世故,比殿中那些榆木脑袋强多了。加之他是赵绵泽的近侍,了解赵绵泽的为人,今夜这一番动静下来,他怎会不知,哪怕证据确凿,皇太孙不还是向着这位七小姐的?
他微微躬身,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朵,“七小姐请便,奴才等着便是。”
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夏初七点点头,径直入了内室。
斜斜地看了一眼梳妆台那一面铜镜里的女子,她微微一笑。
“晴岚,为我收拾一下。”
晴岚与梅子的性子恰好相反,梅子乍乍呼呼,嘴巴太大,她却凡事镇定,守口如瓶,所以夏初七什么事都不太避讳她。内室里只点了一盏烛火,光线昏暗寂寥,两个人一直安静着,许久都没有人说话,面色也不大看得清楚。
很快晴岚为她换上一身新做的衣裳,还描了眉,画了唇,一个淡淡的妆容,不浓艳,不艳俗,恰到好处的衬出了她若玉的肌肤,精美的容颜。
“七小姐,你真是一日比一日好看了。”
夏初七微微眯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铜镜,想到自己曾经热切地盼望着能这样美的出现在赵樽的面前,可他却没有办法看见,偏生她却要打扮给别人看,不由心潮翻滚,一个忍不住,就趴在妆台上呕吐起来。
“七小姐,你怎的了?”晴岚拍着她的后背。
“呕……呕……”
夏初七胃里酸水直冒,呕吐难受了片刻,知道犯了孕吐,不以为意地冲晴岚摆摆手,接过她手上的温水漱了漱口,等那一阵晕眩般的呕吐感平息下来,才慢悠悠的把头上饰品一个个扯下来,放在妆台上。
“七小姐,可是不喜欢?我再换旁的。”
“不必了。”夏初七轻轻一笑,一字字说得极为轻缓,却又森寒无比,“女为悦己者容,悦己者都没了,打扮得再美又有何意义?再说,我去源林堂不是去比美的,而是去受审的。”
晴岚看着她阴郁的侧面,抚了抚妆台上的漂亮珠花,小声地道:“奴婢以为,正是因为如此,七小姐更得打扮得好看一些。人美,气更壮。”
人美,气更壮?
夏初七微微一怔,侧眸看着她。
晴岚是一个温柔知礼的旧式女子,平素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少像今日这样反驳和坚持一件事情。而她这一句话,夏初七也认可,确实极有道理。美人儿只需要一句软语就能办成的事,丑女却需要用武力来解决,其效果,实在是天壤之别。
一念至此,她唇角微微一抽,端正地坐直了。
“不好意思,浪费了你的心血。来,咱再扮美一些,亮瞎他们的狗眼。”
源淋堂里的人很多。
不仅所有涉及此事的人都被侍卫押了过来,得到消息的东宫辅臣,东宫詹事府一众官员,还有赵绵泽的几个侧夫人也都跟了过来凑热闹。另外,堂上还有许多她熟悉的人,有耷拉着脑袋的孙正业,还有她好久没有见过面的顾阿娇。每个人表情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的是,从她一入室,无数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她的脸上。
“楚七……?”
顾阿娇迟疑的轻唤声,是带了一个问号的。
今夜的夏初七,与她熟悉的那个人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