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下过几场小雨,天就渐渐冷起来了,南边更甚。自下船以后,身上单薄的衣裳显然是不够穿了,一家人缩在墙根跺脚取暖。
直到看见远处踉踉跄跄跑来一人,这才满心欢喜地围上去。
临到近前,何霜降没站住,摔了个屁股墩,两手仍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东西,她娘张氏把她从地上拽起来,顺势开口
“咋样?打听到了吗?”
拍拍身上的泥,点了点头“打听到了,还得往南走十几里地。”笑眯眯地把手上的糕点递给张氏“这是枣糕,好克化,姑老太太肯定能吃下。”
枣糕被油纸包着,还热乎着,时不时沁出点味儿,一家人口水咽了又咽。张氏摸摸几个孩子的头
“等……等安顿下来,娘就给你几个做好吃的。”
此地是扬州府下辖的清水县,进城要两文钱,扬州话一家人路上虽说听得多了,大致能懂,却不会说,就何霜降脑子活,路上将扬州话学了七七八八,自然是叫她进去打听消息。
顺道也买些点心,如今是遇着坎了,求人帮衬,总不能光着手去姑老太太家,恁地没脸。
知道了地方,就准备动身赶路,何大牛闷声不吭,拾起地上的行李,张氏仔仔细细点了一遍。
出来的时候装了七八个包袱。
路上叫那些流民趁乱抢了不少,剩下那些东西,当的当,卖的卖,现如今也没剩几样东西。唯二比较贵重的就是他贴身放着的十三两银子,还有前些年年景好,给自家娘子张氏打的金簪。
临来的时候家中近二十亩地,才卖了将将十五两银子,何大牛狠狠叹了口气,攒了大半辈子的家底,如今叫老天爷祸祸个一干二净。
去年闹蝗,今年闹旱,入春以来就没见过雨,地里庄稼还没出苗,就干死了,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几株小苗,没几天也黄怏怏,病歪歪的。
老圣人年初还到沧州祈过雨,结果啥也没求出来,连喝的水都没有,遑论浇地了。
看出形势不对,何大牛就跟邻居秀才一家商量着南逃,也幸好走的早,后来路上才听说,沧州早不给放人出去了,就怕人全都跑光了。
思及此,又想叹气,张氏狠狠剜了他一眼,眼神示意后面跟着的几个孩子,何大牛这才把那口气憋回去。
家里头顶梁都泄了气儿,更别说底下几个孩子了。
何霜降倒是没注意到前面,她此时正频频回头,瞧着城门口的热闹。先前在城里就注意到那辆马车,拉车的马通体雪白,漂亮的紧,车身约摸是红木做的,想来值不少银子。也不知怎么回事,车里一通吵嚷,赶车的车夫勒停了马。
就见一半大少年叫人从车里推出来,没站稳,好险摔倒在地上。
一个婆子有些心虚的探出脑袋,另一个婆子见状凑了上来,嘴上骂骂咧咧
“你怕甚!本就是跟咱们一样的奴才秧子! ”
“我……我可没怕!哼,这孽星!平白叫咱来这乡下旮旯,跟着受累!”
马车缓缓驶过,那车夫扬起一鞭子,速度快了些许,单薄瘦弱的少年没上车,跟在后面走。
很快,马车路过了一行人,两个婆子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待瞅见何霜降时,眼神亮了亮,让车夫停了车,一前一后下来了。
何霜降这才望到那车帘儿上都绣着金线。
走在前头的婆子将这一家人从上到下打量了够,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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