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宿站在门口没动：“你要跟我说什么？”
沐平说：“进去说。”
沐宿说：“我们没那么多话说。”
沐平被人恭维惯了，看到他冷淡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好歹是你爸，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生了你，养了你，就来看你这种脸对我？你这没良心的小子。”
沐宿说：“你生我干吗？你生我经过我同意了吗？你生了我敢不养我吗？国家法律同意吗？你不是我爸，你八年前就不要我了，我们早就断绝父子关系了。”
“你！”沐平高高扬起巴掌，路人张望过来。沐平放下手，“我不想在外面跟你吵。就算我有错，我也是你爸！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你混的好了，转头不认我了？要不是我，你现在能这么有出息吗？！你给我进来！我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沐宿被他扯进屋，把他的手拉开，“我有没有出息跟你没关系。”
“你看看！你看看！”沐平指着客厅里的家具，“这盏灯，十几年前就要两千块！你房间的床，衣柜，桌子，都是我花大价钱买的！你知不知道你以前一个月要花掉我多少钱？如果你不是我儿子，我给你花这么多钱！你就这副脸对我？我欠你的吗！”
沐宿说：“你说个数字，我把钱还你。”
沐平气得浑身发抖，“老子是你爹！我当初就不该生你！畜生！白眼狼！从小就不会正眼看人！怪不得你妈都不想见你！她成天不回家，你还觉得她比我好！你惹事的时候是谁给你擦屁股！”
沐宿沉默了一会儿，冷静地说：“我妈不回家，不是不想见我，是不想见你。”
沐平冷笑道：“她回家也见不到我，为什么老是不回家？她就是不想见我们父子俩！你知道为什么吗？她觉得你像我，她看着你心烦！她要真稀罕你，当年干吗不要你的抚养权！我当时是想要你的抚养权的，但得做通你后妈的思想工作……”
沐宿脸色发白，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俩的事你扯我妈干什么！”
“我当然要扯她！看看她怎么教你的！你连我这个爸都不要了！她是不是说我不好了？！你妈也不是什么好鸟！她怀着你的时候，跟我吵架，转头就要去医院把你流掉，我求了半天她才改变主意！你小时候发烧39度，我在北京回不去，她就在上海，她都不肯开3小时车回去！后来还是你奶奶抱你去的医院！你现在反而认她不认我！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沐宿开始头晕，他想让他闭嘴：“还不是因为你在外面有那么多女人！”
“行，这是我错了。那她干吗迁怒到你身上。我对她不好，我对你够好吧！”沐平拉着他上楼，走进储藏室，“这里都是你的东西，你看看这些衣服！鞋子！游戏机！你花钱时我哪次不给你了？我亏待过你吗？”
沐宿看着他理直气壮的脸，愤怒了：“我要的是爸！不是ATM机！”
沐平更愤怒：“你他妈把老子当个ATM机！你现在跟老子说你要爸！”
沐宿一字一句道：“你不会当爸。”
沐平一巴掌扇过来，“我不会当爸？那你来当我爸？你知不知道当你爸有多难！要比别人家爸更会赚钱？！”
沐宿已经头晕目眩了，没躲过这巴掌，被打得眼前一黑。小时候，沐平要么不回家，一回家就打他。一边打一边骂，骂他妈妈是贱人，骂他天天惹事花钱。他经常被打得伤痕累累，有次还被沐平从楼梯上推下去。
沐宿视野渐渐清晰，他看着愤怒的父亲，甚至想笑。他们好像不是在一个空间。他听得到他的怒吼，但听不懂，也不想听懂。他看着熟悉的走廊，心中的悲切之音更重了。沐平的声音越来越远。走廊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宽。天暗下来了。黑暗空旷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呆呆往前走，寂静无声。
这是他的房门。他要把手举到下巴处才能握住门把手。这扇门对他来说太高大。这个房子太大了，他太小了。他觉得冷。他打开门，窗口竟然是亮的。为什么他身边这么黑。他觉得冷，他想去温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