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杨爸说：“吵什么架也不能跳楼啊，年纪轻轻的这么想不开。你在哪儿？我在去医院的路上。”
老傅说：“我在医院，你到了告我声，我出去接你。”
琼琼常年混迹各个论坛，对抑郁症有一点了解。她问竺杨：“宿哥是不是又生病了？”
竺杨爸立刻问：“病？什么病？”
竺杨见瞒不过去，说：“抑郁症。”
竺杨爸说：“这种病都是骗人的。我们以前就没听说过抑郁症。不高兴也算病？不高兴也不该跳楼。”
老傅在医院门口等。他不知道竺杨和沐宿的事，和竺杨爸走在前面，以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说，“没什么大事，手臂骨折。那脾气是真的爆，把我们都轰出来了。阿平两个儿子都什么破脾气。阿平跟我说了，就骂了两句，谁能想到就跳楼了。25岁的人了骂两句就跳楼，什么世道……”
沐宿住在单人病房里。他还不能走，留院观察。为了防止他跳楼，医院专门派了个护士在房间里。沐平站在病房外，靠着墙，手抓着头发。竺杨透过玻璃窗，看到沐宿坐在床上。他穿着蓝色条纹的病服装，手臂上绑着绷带，悬在胸口。他看着窗外，侧脸很安静。
沐平拦住他们：“别进去，他不想别人进去。”
竺杨不听，打开门。沐宿突然转过来，暴喝道：“滚出去！”
竺杨一僵。她很久没看到沐宿这样了。小时候他打架，有过这种样子。但她也不怕。她会默默跟着他。沐宿看到他们，没说话。橙子说：“宿哥，你怎么样？”
沐宿移开目光：“你们走吧。”
橙子扯了扯竺杨和琼琼：“走吧，让他一个人待会儿。”
他们在医院的花园里坐着。
橙子俯着身子，垂着头，“宿哥的抑郁症是不是很严重？”
竺杨坐在他身边，抱着腿：“他回来的时候明明好了，后来才复发的。他一直在接受治疗，挺稳定的。”
琼琼说：“会不会他回来的时候就没好。他一直装得很开心，后来装不下去了，才说病又复发了。”
竺杨说：“抑郁症不是不开心啊，是没活力。发作的时候会失眠，他之前都睡得好好的，后来睡不着了，才复发的。他说不严重，只是轻度的。”
橙子说：“轻度怎么会跳楼呢？”
竺杨说：“可能回家受刺激了。他一直很讨厌他老家。他这次不想回来，是我叫他回来的。”她把脑袋埋进膝盖，“怪我，我不该这样。”
琼琼看着竺杨，“你爸妈还能同意吗？”
竺杨说：“不同意也没事，我是一定要和阿宿在一起的。”
琼琼点了点她脑袋，勉强笑道：“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小时候和我妈吵架，我没地方可以去，就天天去他家。我习惯和他在一块了，和他一起最舒服。我不见的时候，他总是能找到我。他不见的时候，我也能找到他。我一笑他就知道我在笑什么，我一皱眉他就知道我需要什么。我也知道他为什么开心为什么难过。这样挺好的，我不想变了。”
琼琼说：“我小时候还以为你们是兄妹呢，各种神态都有点像。原来是夫妻相。”
他们聊了很久，再回去只有沐平还在。他坐在靠墙的椅子上，人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他们叫了声沐叔。沐平没抬头，挥手说，“他现在谁都不想见，你们回去吧。”
橙子说：“沐叔你开车了吗？要不要跟我们的车走？”
沐平垂着脑袋，摇了摇头：“没事，我再坐会儿。”
橙子把竺杨送到家门口。竺杨下车，深吸一口气，突然不敢见爸妈。她绕着居民区走了一圈，她妈打电话过来：“杨杨，吃饭了，你人呢？”
很平常的语气。
竺杨说：“我马上到了。”
她走进门。吸气。又过了一道门。呼气。最后走进厨房。爸妈坐在饭桌边。爸爸一边吃饭一边在手机里看新闻。妈妈看了她一眼，“盛饭去，别总喝饮料。”
竺杨盛了饭，在饭桌边坐下。妈妈吃菜。爸爸没抬头，说了一句，“沐平儿子有没有跟你说过，他脑子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