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蓦地瞪大了眼睛。她慌了，提高音量，“你是在怪我？！你和他一起是报复我？！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要不是我对你严格，你哪有今天！我不让你学习，你考得上大学？！我不让你画画，你能有现在的工作？！”
竺杨依旧在笑，眼泪刷地掉下来，“我没怪你。我很感激你。要不是你天天打我，我也不会去沐宿家啊。我也不能和他在一起啊。”
妈妈呼吸颤抖，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你没良心。你到现在都不懂事。我生你养你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连句谢谢都没有。你还怪我，用人生大事报复我！我不管你了！你和那个神经病结婚去吧！你后悔了也别来找我！”
你一直在等我说谢谢。但我也一直在等，等你的对不起。被电线分割成一块块的苍白的天空，被拍得震天响的门板，满地的碎纸，一片狼藉的书桌。年幼的我像任你摆布的布娃娃，听到脚步声都胆战心惊。
爸爸喝道，“你不要说了！”
妈妈背过身，仰头平复心绪。爸爸把烟摁灭，对竺杨说：“杨杨，事到如今，你要知道爸爸妈妈做的都是为你好。你妈为了你，天天睡不好。前段时间在医院查出病，也没跟你说。她的腰不好，下雨就疼得睡不着。这些她都自己忍着。她一直觉得商余挺好，但你不喜欢，她也没再提。她脾气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但她是你妈，她很关心你。你刚刚的话不是戳她心窝吗？”
竺杨捂住脸，手上都是眼泪。她没有错，妈妈也没有错。但为什么那些伤痕就这么深？
她哭完了，放下手，用缓兵之计，“我不能在这时候和沐宿分开。他会受不了的。”
爸爸一听她话里有戏，缓和道：“是这么个道理。那先让他好好看病嘛。杨杨，你那个工作辞了吧，大老远的，我和你妈也不放心。你明年回来，我们把你安排到国企，平平稳稳的，多好。”
爸妈说完就走了。竺杨松了口气，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哭完了。她想先安抚父母，等她离开这里，天高皇帝远的，爸妈也管不到她。她不会回来工作的，她知道爸妈爱她，但她暂时还跨不过那些伤痕。她觉得远一点挺好的。
竺杨回到病房。沐宿看过来。竺杨笑着说：“还不到一个钟哦。”
沐宿问：“为什么哭？”
竺杨回来前在厕所里洗了把脸，又等了几分钟，确定自己面色正常，才回来。他不想沐宿看出来。他生病后极其敏感，会想很多。最怕这种敏感又聪明的人了。她都不敢撒谎。
竺杨隐瞒了和沐宿有关的部分：“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被打了，总是往你家跑。”
他点点头。
“我妈打我骂我，都是为我好。她爱我。”竺杨趴在被子上，侧头看他，“我知道她爱我，但我还是很难过。没有人错，我该去怪谁？”
沐宿摸她的头发，认真地说：“怪你妈。”
竺杨噗嗤一笑。她说：“你昨天吓死我了。”
沐宿手一顿，缓缓说：“对不起，我不够坚强。”
竺杨把他的手拉到唇边，“不，你很好。你太好了，那些词语都不够形容你。遇见你是我生命中的奇迹。”
沐宿静静看着她。她害羞地捂住脸，“我也是你的奇迹。”
沐宿摇摇头。
竺杨：“……”
沐宿说：“你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