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来到里中洼地,这儿是粪坑,如今在坑边上一左一右,各建了一个厕溷。
但与一般厕溷不同的是,墙上写着字,画着图。
景丹掩着鼻走过去,却见那厕溷墙壁上,左为“男”,还画了两个圈夹一根直线。右边为“女”,则是两个圆圈中缀有两点,懂的都懂。
里中几乎都是文盲,要他们认字太为难,记左右也不容易,但有了这言简意赅到有些许不雅的图,总没人会走错。
这也是第五伦让人修的,无他,只因里民们方便太过开放狂野。很多人家没有厕溷,男人便跑到粪坑来解决,下裳一撩直接尿,甚至不顾路人目光一蹲很久,还有聊着天借厕筹的。
每次第五伦路过看到这一幕,都会眉头大皱,习惯了后世卫生文明的他,已经无法接受这光景了。
而那些贫民家的女子不好意思这样,便结伴去田间草中行方便,走老远憋坏了不说,若是不小心被人撞见或无赖儿偷窥,又是一出尴尬。
第五伦倒不是为了堆肥啥的,只是觉得……
这是中国,不是印度啊,焉能如此!
于是第五伦便让人修了这两间屋子,男女两厕间立了墙,男厕三个蹲坑,女则有五个。
在他看来,这本是寻常小事,景丹却露出了奇怪的神情,将第一柳打发到一旁,只招来第五伦,神情严肃,声音压低:“第五伦,我问你,你是如何知晓还未实施的朝廷诏令?”
啥诏令?第五伦一脸懵逼。
景丹道:“近来有人从常安回来,与你说过什么朝中机密?”
第五伦否认:“前些时日倒是有做商贾的亲戚来访,但吾等岂敢妄议朝政?”
见第五伦作此神情,不似有假,景丹更诧异了,其实此事再过三两日便世人皆知,说出来也无伤大雅。
他思索后道:“陛下昨日刚刚发来诏令,说孔子初仕,为中都宰,制为养生送死之节,长幼异食,强弱异任,男女别途,路无拾遗,器不雕伪,而今欲效仿孔子之政推行教化。这其中一项,便是男女别途!”
“可不止是路上要男女分道,陛下出巡见常安路厕男女混杂不分,易生乱淫有污道德之事,便下诏令,要常安及天下郡城中的路厕,统统改成男女分开!厕中要有隔墙。”
这事,负责掌管教化,又是郡大尹亲信的文学掾景丹自然知道,只是王莽没要求厕所墙上写字画图罢了。
皇帝王莽的圣人之意,与第五伦在里中所为,竟是不谋而合?
景丹还是不信,最后一次问他:“第五伦,你实话实说,究竟是从何处得知了消息?你说出来就好,我绝不会泄密,更不会追究。”
“文学掾,我确实不知,这第五里的男女厕溷,是十天前便修了的,里人可以作证,想来那时候,诏令还没下达罢……”
第五伦一边解释,心中却大呼卧槽。
“巧合,王莽不可能是穿越者前辈,这一定是巧合!”
而另一头,见景丹拉着第五伦单独说话,第一柳有些无聊地在旁边踱步,忽然看到地上有一滩水印和陶器碎片,似是有人匆匆行走不慎摔了没清理干净的。
他走过去嗅了嗅,眼睛顿时瞪大,又伸手沾了点尝了尝,顿时有了大发现。
就像抓住了第五氏的滔天大罪一样一样,第一柳全然忘了第四咸的劝诫,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当着景丹的面,质问第五伦。
“第五孺子,我闻到了一股酒味,地上还有酒水痕迹,汝家莫非公然违反禁令,带着里民聚众群饮?”
就在此时,远处却传来一声哈哈大笑,却是带着族人迎过来的第五霸:“乡啬夫,你弄错了,吾等吃的不是酒。”
“而是醴(lǐ)!”
……
PS:汉中市出土过王莽时期的“绿釉陶厕”,是中国最早的男女分厕考古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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