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漂亮话,虽然众人都在说,但也就樊崇一个人信。
其余诸公,即便视赤眉党羽为兄弟姊妹,但对异乡人的性命也不在乎。让南阳两百万生民,乃至于天下数千万百姓,做赤眉三十万人的奴婢,这个想法对众人更有诱惑力。转战数载,谁不想做个人上人啊,难道还要自己挥镰刀割粮食?
但他们也就私底下抱怨,表面上还是愿意服从,樊崇的威望依然最高。赤眉虽是五公共和,但亦有高低之分。
樊崇就被称之为“大公”,地位在其余四公之上。
而赤眉战士中出身隶臣者颇多,对废奴亦很支持。
然而上有对策下有政策,徐宣是学过律令,通《易经》的文化人,既然视田翁为大敌,也在观察和琢磨此人。
这一琢磨,就发现田翁和那些他在东海郡做狱吏时,戏耍过的蠢笨上司很像。
来自高层,动辄引经据典,想法层出不穷,说起理论来头头是道,可具体落到实处,却两眼一瞪,不知所措。
事情究竟办成什么样,还不是下头的人说了算!
真以为世事这么容易,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能出口成宪了?
赤眉不是一个人,是三十万人,三十万颗心,三十万种想法。
徐宣有了主意:“依我看,吾等麾下的私奴,改个名就能骗过去。”
“男子不叫奴,叫家丁;女子不叫婢,叫家妇;幼者也不称僮,而是叫义子、义女。”
“当然,也就换个名罢了,依然做牛马之务,给口粥吃,不饿死就行,该打就打,该杀就杀。”
赤眉军将宛城粮仓洗劫一空,因为各营还要继续上路,分别去进攻各地,所以粮食就又分到了诸公和各三老、从事手中,每个营万把人的性命,自然也就控制在他们手中。
谢禄有些担忧:“若是樊大公派人来查呢?真能瞒过去?”
徐宣笑道:“大公麾下皆是乡党,对此议也不以为然,给点好处,送个美人,自然能替吾等遮掩,就算田翁亲来,那七旬老叟,还能一个营一个营亲巡不成?”
“且勒令手下奴婢……不,是家人、家妇们,到时候谁敢乱说话,就带上全家,滚出营去,自己想办法活。”
“不是想要自由么?便给他们,离开营中,去做无人约束的流民,得到旬月内,就会饿死的自由!”
……
“吾弟,快,快给田翁磕头。”
“若非田翁解救,汝现在还在做奴!”
若放几年前,还做式侯嫡长子时,刘恭肯定不会支持这“废奴”之议,人有尊卑贵贱,天经地义。
可在他们兄弟给赤眉当了几年奴后,刘恭想法就变了,眼下只按着弟弟刘盆子,给老王莽稽首,感谢他的良策。
王莽此刻心情复杂,一方面是郁闷,本心是将自己在位时没做成的废奴一举完成,岂料最先得到解救的,竟是俘虏营中那一群姓刘的侯子。
这一幕,像极了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汉忠良,取代汉室十几年后,天下人果然从厌汉到人心思汉!不愧是安汉公!
世事当真让人啼笑皆非,所想与所得之间,往往有巨大鸿沟。
但王莽一方面也暗暗自喜,在他看来,这次废奴改制已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进入宛城不过数日,诸公积极拥护废奴政策,各营都听从樊崇之命,革除弊病,取消了所掳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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