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马援过去月余时间,主要是巩固陈留,心里则筹划着一个大方略。
就像两个人下棋,不等马援动手,却是赤眉先挪了一步,但当着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么?
马援做出了他大胆的预言。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赤眉首领不读书,用兵却不差,尤其是那城头子路!”
“赤眉击邺城是虚,因为这座坚城根本打不下来!赤眉全部北上乃是死路一条。”
来自前线的探子也送回情报,赤眉确实没有尽数北上,果然有大批贼众,依然在东郡。
“之所以如此,是为了诱我情急回援,好空出陈留,让其主力再度伺机西进……呵,我偏不中赤眉之计,倒不如将大军沿河南岸东进,击败赤眉主力,同时截断河渡口,让去了河北的赤眉军,有去无回!”
说到这,张宗、郑统都要赞“将军高见”时,马援却停住了,他摸着美髯沉吟,眉头大皱,不对,还是有点说不通。
良久后,马援才恍然大悟。
“好算计!”
“此乃阳谋,赤眉并非不知我会走大河南岸袭其主力,而是早有预料,就选好战场,等候我抵达!”
马援将己方的军棋抬起,目光盯在陈留以东数百里的定陶上,那里目前被赤眉所占,是连接东郡、兖州、豫州三股赤眉的节点。
也是巧了,赤眉的这种布置,却让马援心中,那个一战定乾坤的计划,有了落实的可能!
但不等他落子,张宗再劝:“既然如此,倒不如请将军守陈留,抵御赤眉大军,下吏与盖延将军带轻兵回援河内。”
马援瞥向虎威将军:“诸君昔日持短签渡河击绿林,何其雄壮。”
“今日怎如此持重?”
为何?张宗颇为忧心,索性明说了:“然邺城虽非将军防区,也不是司隶辖境,但却是北京,是陛下龙兴之地,绝不容有失。”
在他看来,虽然赤眉遁入河北,是幽州叛乱、年岁极寒导致河水完全封冻等一系列事件造成的“偶然”后果。但马援早就提前预料到了赤眉的动向,却只通知河北当心,没有做出积极防御阻止此事,若有万一,事后追究起来,恐怕也有过错,可别被人扣个“养寇自重”的帽子。
马援听出了他的担忧:“这一战,当以尽歼赤眉,结束中原大战为任,而不该强求一郡之完固。正所谓军争为利,军争为危。取长利而弃小利,故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地有所不争!”
“我的兵略,早在正月初时,就遣人送去西京,只等陛下回复,按照驿骑之速,这一二日内,就该送回来了。”
这次作战确实关系重大,谁也不知道会导致怎样的后果,马援知道轻重,也不搞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将选择权交给第五伦手中:“且看陛下是否会让我北救邺城。”
张宗等人无奈,只先下去秣马厉兵,随时准备出征,只是方向还未最终定下。
直到初七深夜时分,来自西京的驿骑才顶着霜雪抵达陈留城。
“陛下诏令。”
马援立刻接诏,却见开篇就颇为遗憾地写着:
“文渊书信,前已知矣,予心切东方之事,亲至弘农,惊闻贼人渡河,魏郡、河内百姓将蒙赤眉之灾,予甚悯之……”
看着语气,是要救邺城了,张宗暗暗松了口气,确实,自从混出头后,他亦有点保守暮气了,但这样也更安全啊!
可等马援展开整个卷轴,却见下面接着说道:
“然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或有先败后胜者,或有先失后得者,不可以一时得失计。大河尽冻,赤眉北渡,非人之过,实天之殃也。文渊师出之日,予授将军斧钺,曰从此上至天者,将军制之,从此下至渊者,将军制之。”
“前线方略,尚在天渊之间!请将军自决之!”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以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不争夺一城一地的得失!”
马援这下舒服了:“陛下大气魄,不愧为善将将者!”
张宗也服了,既然是皇帝同意,那马援的计划也大可一试,只是还是放心不下:“那魏地……”
马援将诏令塞给他,最末尾还有一些第五伦啰嗦的叮嘱:“不必担忧,邳彤守在邺城,窦融已北上,耿纯将南下,而最重要,还有陛下。”
“陛下过完年就立刻东行,誓将殄此凶逆,今已近洛阳,不日将带数万关中援兵,亲至河内,救魏被虏之民,为生灵报枉杀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