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郑氏的使者听到后自然是大喜,在驿站吵嚷喧天,高声唱和。
守卫的士兵听不懂,倒是不远处的安南阮氏听的面色冷漠,因为里面全都是对明朝的侮辱之词,嚣张无比——他们担心会给安南惹祸。
朱栩现在还在完善与西班牙,荷兰两国的条约,尽可能的设置陷阱,为此他也算是绞尽脑汁,死了不知道多少脑细胞。
这些‘使团’是朱栩在意的,曹化淳自然时刻派人盯着,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
朱栩听到后,几乎是本能的太阳穴跳了跳,目露寒光。
曹化淳神色微惊,很少见到朱栩失态,躬着身道“皇上,可是有什么不妥?”
朱栩看了眼曹化淳,心里有些恼怒,却又不能宣之于口。
他知道这股无名火气的来历,是历史上满清干的龌蹉事,虽然现在大明没到那种不堪程度,还是触及到了他敏感的神经。
朱栩放下笔,面色微沉,许久道“邹维琏是什么态度?”
曹化淳道“没有动静。”
朱栩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心里转着无数个念头。
这个时候的明人虽然有着身为天朝上国的骄傲,可国家,民族的意识相当单薄。历史上明朝灭亡后,很多人的诗词都用了‘遗民’这个很值得深究的自称。
‘是该培养民族,国家意识了……’
朱栩心里自语一声,猛的沉声道:“传旨,福.建巡抚衙门,福.州知府衙门,总督府,督政院,大理寺的主要官员立刻来见朕。海军的熊文灿,唐王,参将以上的都来,还有各地过来的总兵,总督,巡抚,四品以上的,都来见朕!”
曹化淳神色微惊,道:“皇上,明日就要军演,现在这么晚了?”
朱栩摆手,道:“朕是睡不着了,他们估计也是,不如就来秉烛详谈吧。”
曹化淳稍作犹豫,道:“遵旨。”
朱栩这旨意一下,将整个福.州府都给惊动了,一大群议论纷纷的向着湄洲岛基地赶过来。
除了福.建军政两系,海军,云.南来的左良玉,杨嗣昌等人也都赫然在列,还有广.东,广.西两省的一干文武大臣,可以说大明南方的军政大臣都在了。
月朗星稀,清风徐来。
偌大的场地上,朱栩坐在最前面,他左右两边摆满了椅子,坐了足足有近一百人!
待一群人都坐下,朱栩招手道“给各位大人上茶,咱们今天就闲聊,都放松一点。”
谁敢放松,在巡抚衙门朱栩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整个福.建官员都被降了三级。
邹维琏,马爌,张景元等福.建官员都做的比较近,此刻都颇为严肃,心里嘀咕,这个时候又出了什么事情。自然,在他们看来,一场‘口角之争’不过是小事情,不值得在意。
朱栩喝了口茶,笑着道“诸位,有什么事情要先跟朕说的吗?”
大部分人都是从外地匆匆赶过来,自然有很多事情要与朱栩奏报,不过现在气氛明显不太对,众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朱栩放下茶杯,微笑道:“好,那就朕来说说吧。”
一群人都微微倾身,做认真聆听状。
曹化淳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了眼邹维琏方向,坐在朱栩身侧不远,拿着笔,今天他要亲自记录。
朱栩斟酌着话语,慢慢的开口道“前一阵,佛朗机人屠杀我大明子民,福.建巡抚衙门出了分歧。”
邹维琏等人心里咯噔一跳,神色凝肃。
众人也都瞥了眼邹维琏方向,静等着朱栩说下去。
“巡抚衙门主张不管不问,‘商贾贱民,死有余辜’,大概是这个意思了,朕很生气,我大明子民被人屠杀了,身为父母官,朝廷重臣,居然是这样一个态度……”
“朕很生气,也很寒心,惩治了整个福.建官员以儆效尤,也更加坚定了讨伐佛朗机的决心,曹文诏已经率兵出海,不日将攻克佛朗机在吕宋的王城,擒拿一干祸首回来治罪,朕相信,至此以后,我大明子民,不管到哪里,都能昂首挺胸,无惧无畏,因为——他们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大明——在坚定保护他们!”
朱栩坐直身体,声音郎朗的道“通过这次海战,朕要告诉所有敢于对我大明不敬,肆意屠戮我大明子民的人、国家,杀我百姓就是犯我大明,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满场地上的人都心里一震,心底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可还是不明所以,不知道皇帝这么晚将他们叫来,是为了什么。
朱栩端起茶杯,给他们一点消化的时间,喝一口又放下,继续道“之前,福.建官员说‘生衅海外’,所以不管,现在人家欺负到头上了,福.州知府,你是怎么判的?”
张景元被突然点名,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快步出列,抬手向朱栩道:“回皇上,为了大局,臣判了流刑。”
“具体说。”朱栩道。
张景元头上出现冷汗,他已经被降了三级,这要是一个不好,这辈子就完了。
他不敢擦头上的冷汗,一五一十的道:“当时安南郑氏的使者与那小二有口角,小二是皮外伤,那使者态度蛮横,执意严惩小二,又加上民意沸腾,微臣担忧闹大会影响皇上的谋划,所以假意判了流刑,过几日就会放出来。”
朱栩目光转向邹维琏,道:“邹巡抚,你觉得这话里有什么问题?”
邹维琏出列,抬着手,思忖一会儿道:“臣认为还算恰当。”
“还算恰当?”朱栩不置可否,转头向其他人看去,大声道:“你们有什么不同看法吗?”
在座的有宗室王爷,一省总兵,一省巡抚,一省总督,可以说,都位高权重,随时都可能直接调入京城,成为京中高官,进入大明决策层的精英。
这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
朱栩笑了声,道:“好,朕来说。”
“第一,根据‘新政’,法司断案之权归哪个衙门?邹维琏,你来说。”
邹维琏脸色不动,道:“回皇上,归大理寺,不过现在‘新政’不全……”
朱栩直接挥手,打断他,道:“第二,他这么断案,简直是将大明律法视若儿戏,毫无根据的胡乱断案!视朝廷法度,纲纪如无物,完全没有在意分毫!视天下百姓同猪狗,信手玩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邹维琏,你来说。”
邹维琏眉头皱了皱,道:“回皇上,张大人也是为了顾全大局,虽有逾矩,但其心为善……”
朱栩摆手,道:“第三,是非不分,善恶不清。这个案子到底是什么情况?谁是受害者,谁是加害者?即便朕只是听了几句话也能猜到大概。邹维琏,你能猜到多少?”
这种事不说是安南人,即便在大明也比比皆是,无非是权贵仗势欺人,司空见惯。
邹维琏却是说不出口了,因为理由都是一个:‘顾全大局’,已经说过了,再说就是理屈词穷了。
朱栩看着他,等了一会儿又道:“这些呢,朕虽然生气,但还能勉强接受,只是,这最后一条,朕是万难容情!”
众人心里都是一跳,纷纷微微倾身,都预感到一丝不妙。
邹维琏,张景元两人更是如此,都神色凝重的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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