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发现,舅妈跟妈妈的称呼上虽然只差一个字,但是完全不一样。
妈妈会抱自己,而舅妈不会;
妈妈会每天跟自己讲电话,而舅妈却很少搭理她。
舅妈长得很漂亮,比妈妈年轻还见识广。
一块生活了一段时间,汤圆感受到了舅妈的强势,舅妈的指责,她的控诉,她的不满,更像是通过喋喋不休,寻找某种平衡。
这平衡是什么?年幼的汤圆,不得而知。
而且她特别擅长从鸡毛小事找茬,恢复成斗士的模样,投入到讨伐汤圆的种种罪行里:
汤圆吃饭的声音很大,影响到了她用餐;
汤圆吃的东西也最多,雪儿表姐和东东加起来都没有她吃得多;
汤圆不懂礼貌,看到谁都不会打招呼……
如果汤圆稍微想发表点个人意见,就会被舅妈数落“头发长见识短,寄养在别人家里,还能有啥资本说意见?”
那时,汤圆就很想逃离这个家。
因为舅妈让人看着,真是又怕又恨。
可是,舅妈对雪儿表姐,就不一样了,只要雪儿表姐在,端茶倒水、嘘寒问暖,都是舅妈亲历亲为的。
汤圆想着,若是妈妈在自己身边就好了,若是舅妈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转变就好了。
或许她也就没有那么思念妈妈了。
除此外,舅妈她还要负责雪儿表姐的教育工作。
像什么钢琴、芭蕾、外语,雪儿表姐是一样都不能落下的。
而不管是雪儿表姐的学习还是才艺,只要她在幼儿园的表现不是第一名,舅妈就会生气、崩溃,焦虑。
所以,舅妈对自己女儿的要求是:不管在哪个方面,必须是第一名;而对汤圆的要求则很简单:少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
舅妈直说她带着一个会弹钢琴、会跳芭蕾、会说流利英法两语的女儿走在街上,回头率肯定百分之二百;站在妈妈圈中间,永远自带聚光效应,举手投足都被封神。
用舅妈的话来说,汤圆在她家里读书,简直就是天大的幸运了。
所以舅妈夸奖雪儿表姐最多的话便是:“汤圆长大了是没有出息的孩子,只能回家种田,因为她什么都不会。雪儿就不一样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大了绝对是个受社会拥护和尊敬的人。”
“妈妈,为什么舅妈要给雪儿表姐学这么多东西?我也想学绘画。我也想爷爷了。”
汤圆终于忍不住,在电话里头跟妈妈说道。
汤圆妈妈听着孩子说,舅妈对孩子的教育规划,自己就忍不住会反思是不是对孩子没有照顾到,别的孩子都上什么班了,学会了什么才艺,我的孩子是不是已经输在起跑线?
汤圆妈妈曾以为,将汤圆放在外婆家读书,孩子会像回归山林的鸟儿一样,身心自由,自己也毫无牵挂。
但事实看来,却不是。
而汤圆爸爸的教育观念却不一样了,他觉得汤圆还在上幼儿园的阶段,只要开心,健康,快乐这就足够了,那些所谓的辅导班,练习册,兴趣才艺,远不如孩子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快乐的性格。
然而,事与愿违。
“我不要上培训班了,我不想练习弹钢琴了,为什么汤圆就不用?她可以吃了饭就玩,什么都很开心!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妈妈!”
终于,雪儿表姐愤怒的语气形成刺耳的声波,聒噪着汤圆的耳膜。
舅妈却生气了:“人家是没爸没妈管理,你怎么总是拿比你差劲的人对比呢?你是不是也想像汤圆那般留守?”
雪儿表姐的叛逆劲儿也上头了:“对的,我就想向她学习了,你管得着吗?”
汤圆可以想象舅妈被雪儿表姐气着后的样子。
“太气人了,太气人了,我得赶紧让汤圆离开这里,不然你就被她带坏了。”
汤圆听到这句话,却有点开心了。
这样,她又可以回到爷爷家里,想念那个大院子,想念爷爷,想念小狗旺旺了。
渐渐地,她每次听到舅妈跟雪儿提到自己的名字,她都想变成一只蚂蚁,钻到地缝里去。
汤圆渐渐变得也跟外婆一样,任由她们说什么,都不再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