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夫人跟前,瞧着夫人哆嗦着唇,一边咳着血,一边强撑着一口气,将丁大点大的小姐抱在怀里,拉开了衣襟喂了小姐最后一口奶。
然后,便要使人将小姐抱了出去。
大约是母女连心,丁点大的小姐,睁着黑不溜瞅的眼睛,可劲地瞧着娘,软乎乎地小手儿,攥着娘胸前的衣带子,怎么也不松手。
丫鬟小心地掰开小姐的手,小姐急了,一双手不停地往夫人眼前挥动,张着嘴“哇啊”就嚎哭,怎么哄也哄不好。
夫人靠在迎枕上,也是泪流满面,紧紧攥着她的手:“我、我拟了书信,我名下嫁妆每年三成的盈利,捐给虞氏族里,二成的盈利便给了府里,便是瞧着这大笔的银子,族里也、也是要善待窈窈几分,老夫人再、再护上几分,又、又有谢府照、照看着,你们多照料着,我的窈窈大体是、是能安然长大的……”
她爬在地上,抹着老泪,瞧着大夫人口吐血沫,眼眶瞪得老圆,也是咽不下最后一口气儿,一字一顿地交代:“若、若是虞府没得窈窈的容身之地,便、便带着她、她回、回了谢府,万、万不可让窈、窈叫人欺、欺辱了去。”
岳嬷嬷泣不成声了。
安寿堂里,虞老夫人跪坐在佛堂里,捻着手上紫檀木七宝佛珠,看着佛龛里供奉的白玉菩萨,有些恍然。
这还是当年谢氏嫁进虞府头年,将陪嫁的一块品相极好的昆仑玉送去了宝宁寺,捐了五万两白银的香油钱,这才请了慧能大师亲自出手,将这块难得的昆仑美玉雕了玉菩萨,开了光。
慧能大师见昆仑玉上有一处,朱砂自生,血莲天生,默念了一句佛偈,便用这处雕了一个佛童坐莲的玉坠子。
谢氏将这尊玉菩萨孝敬给了她。
她见之心喜,就供奉在佛堂里,每日早晚三柱香。
谢氏临死之前,将那枚佛童坐莲玉坠子当着她的面,亲手挂到窈窈胸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男戴观音,女戴佛,当年我初嫁虞府未久,慧能大师什么都不雕,偏就雕了佛童,可见咱们窈窈是个有佛缘的孩子。”
虞老夫人坐在桌边,谢氏一直看着她,眼睛里头黑沉一片,透着一股子瘆人的冷。
她心想着!
谢氏怀窈窈时做过佛梦,窈窈也出生在四月里头,正是沐佛月,确实是与佛有缘。
谢氏紧紧地抱着女儿:“这枚玉坠子,经慧能大师开光,是一件难得的佛宝,我死之后,便让窈窈每日戴着它,”说到这里,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老夫人,嘴角血线涌出来,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的单衣上,晕开了一朵又一朵的血莲花,触目惊心:“不要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