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新已觉渐趋上风,不再顾忌,放开了手脚,将一腔真力尽数强压向君黎。倏忽刹那,对手的“无寂”受迫而散,便如障目之屏跌落,一切瞬间洞明。霍新心中方自一喜,陡然却觉那打开的洞明却似极为陌生,不是那个第一掌守至无懈可击的君黎,也不是那个第二掌击出澎湃一涌的君黎。这个永远捉摸不透的对手此刻体内有一股陌生的力量,并不强大,却如漩涡般搅动了自己的气息。
他才发现自己是错了,可似乎已经晚了,倾泻而出的灼热之息如被漩涡吸噬无形,就像所有不属于自己的终将失去——那借来的强大力量不曾如愿击溃对手的心脉,却偏偏成为了最大的弱点——他竟无法控制,无法挽回。
一旁拓跋孤最先看出了几分端倪,失口呼道:“快退后!”倘若霍新现在抽身,虽然有些不光彩,但也许还是个不胜不败之局,尚可另想办法。
霍新绝非不想退,可此时两股如跗骨之蛆的气息再次借着雨势萦绕他双臂而上,这一次竟如藤蔓攀附,将他死死缠住,半分退让不得!他只觉心中大惧,想要催动丹田之息再生护身真气将之弹落,但急烈交锋之下,却只是溅起无穷雨沫,藤蔓反如嵌入躯体般,令他愈发难以动弹。
君黎一试得手,逐渐吸噬灼热之息已多,原本寒属内力却早耗涸,也有些许不甚适应。他虽恨拓跋孤与霍新耍弄这般手段,却到底还不想要了霍新的性命,“流云”的绑缚之力微收,手掌稍动,觑准霍新拇指穴位,驱动青龙心法之力反灌而回。霍新只觉一股灼热之力自少商穴箭般穿透臂腋,直逼肺腑,胸口便如要被烧透般锐痛起来,一时隐忍不住,竟剧咳不止,但臂上困力已消,这股力量也将他击退了几步,总算脱开身来。
还不曾有人敢信这一掌的胜负竟已逆转,只有单疾泉望见了拓跋孤的脸色。他已不记得上一次见到他如此面色是何时了。他见他手握扶栏,那木围已几欲断裂。
——拓跋孤是明白的。这从少商穴经手太阴肺经直入脏腑中的一缕热力,赫然正是那一晚他伤了君黎的手段。这小道士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但此事在自己的地头上、自己眼皮底下发生,又如何能忍!
君黎已于雨中转过头来。“霍右使,”他虽说着霍新,却望着拓跋孤,不无促狭地讥讽道:“回去让你们教主疗伤吧。”
果然,他就连这一句冷语,也是睚眦必报的。
拓跋孤受足了挑衅,亦只能牙关紧咬,无可反驳。他是这一局的仲裁,霍新踉跄退后,败相已明,而君黎却浑然无事地站着,似比之前两掌还更神采奕奕。他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颠倒黑白。
大雨仿佛是有意而为,此时竟就渐次停歇。整个演武场都静了,静得只容得拓跋孤一人慢慢地自檐下走到场中。他踩着泥泞,踱步到两人之间的这一段路仿佛很长——他是在思考应该做些什么。他不甘心就此放君黎与刺刺离去。这里大多是他的人——唯一的一批外人也是来自顾家,依然与青龙教有扯不断的渊源,亲大于疏,倘若他出尔反尔地强留君黎,哪怕立时取了他的性命,也未必便真就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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