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的脊背靠在江堤之上,在一个醒醉交征的刹那与她四目相对。“君黎哥。”刺刺怯意而犹豫地发出那么一点小小的声息。可是她并没有动。她的眼睛望在他眼里——如她仰望每一个夜晚和天空的姿势。
他在她的眉眼里,读到她从一始对他就不曾变过的全部纵容。
所有的理智都因了她的纵容退散了——他觉得他在这个醉落的瞬间爱得她极了,远胜过过去二十多年的所有生命,所以,他也要用全部的力气,将自己挤入她的生命里去。
夜满了,风动了,潮起了——在堤下也在堤上,在梦外也在梦里。耳里听着的,眼中望着的,都是惊涛拍岸、骇浪湍急。什么不应该、不能够、不可告人,都仿佛被这夜的汹涌撕得碎了——在那些不辨时分的反反复复之间,她的湿衣沾了泥灰,她的长发越发散乱,可他只觉她像一滴清晨的露珠,无论怎么啜饮都啜饮不尽。
直到,一个浪头将他惊了一惊。子夜时分,江汐回涌,巨浪狂欢,竟有那么一刹那越过了大堤之高,又一次湿淋淋就从身后砰然浇落。脊背猛地一冷,滚热的身体有三分寒凉下来,他好像从一处迷梦中微微苏醒,从一片空白中段段回神——胸膛起伏着,她还在他怀里。
他一点点地放开她,失了魂一般注视了她良久。
羞耻之感并没有如期而至——没有每一次梦醒跌落之后的懊悔自弃、羞愧难当。他没有感到羞耻。他只感到快乐。除了,还掺杂了几分恍恍惚惚的难以相信。
“君黎哥……”他看见刺刺唇间微动,“抱抱我……”
他回过神来,重新抱了抱她。如果不是第二个浪头很快跟了上来,他也许可以一直抱着她到天亮。此时他不得起身向堤下看了一眼——真的,江潮不知何时已漫满了堤下,一波波浪头正相互推挤着到来,大约,第三、第四个浪头都会很快打来,潮水正一点点逼近土堤的顶端。
他越发醒回了两分神,连忙捡了衣衫:“刺刺,快起来。”
刺刺扯过衣衫遮在身前,却没有起身。
“……怎么了?”他迟疑地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浮水,“……你没事吧?”
她的样子莫名让他想起“寒泥野刺”那四个字。
“你……你不抱我了吗?”刺刺的声音娇弱弱的。她的眼里映着月色,朦胧胧,湿润润的。
君黎愣了一愣。大概他真的习惯了她从不肯示弱的模样,如今忽然撒娇起来,他竟有点发呆。如果不是潮汐越来越大,夜风越来越冷,他倒还有时间与她慢慢厮磨,可是现在,他只能自己动手胡乱给她披裹起衣服,一边软语道:“再不走,真要被潮水卷了。我背你走便是。”
他真的背起她来——他心里深知这般狼狈不整的模样,决计回不得镇上,所幸他熟悉来路上有一处荒弃的龙王庙,大概还能容两人稍作修整。
刺刺伏在他肩上,安静了一会儿,终于才仿佛从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与懵懂震惊中清醒出来,忽然呜呜哭出了声。“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她一下子已哭得停不下来,挣扎着,一记一记地打着他,“要是……要是给我爹知道了,他一定……一定会打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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