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那人笑了笑,“你知道得倒不少。”先不说那一纸契约之事本来外人不该知晓,他不过随凌厉在此地居住过两天,那时候自己可是个潦落无名的晚学后辈,怎么这一段竟也被人知道了?
只见那人伸手指向里面,“我刚出来,是听里面的人说的。”
“里面是黑竹会的人吗?”刺刺问道。
那胖妇伸了拇指向后一指,神情颇为得意:“我家那口子以前就是黑竹会里的,有啥不明白的进去听他讲了便知。”
“我还以为你说的黑竹会的‘老大’在这儿呢。”刺刺向她皱了皱鼻尖,“原来只是讲故事啊,那还要收五钱?”
胖妇嘿嘿笑道,“要真人在这儿,那少说也要五百两。”
边上那人也大笑道:“要真人在这儿,小姑娘敢进去么?”
刺刺暗笑不语,只拉了拉君黎,君黎已从包袱里摸出一两碎银来递给那胖妇。“给你吧。若是讲得不好……”
他还没说若不好要怎样,胖妇收了银两,早已心满意足地让到一边,放两人进去了。
其实,君黎一进了天井,就知道为何会有人在这里讲凌厉和自己的故事了。
与其说是“知道”,不如说是“想起”——他想起来,分明是自己曾先后两次在这天井里以剑刻了“我叫君黎”四个字。那时何曾知道自己有朝一日竟会闻名天下,此刻忽然省起,顿时表情就有些古怪起来。要知道,至少第一次那四个字,是划得极为难看的。
可偏偏现在那几个字正在被人围观。只听另一头有人说话,正是那胖妇家里的将人引至天井最里,指着柱子上一处痕迹道:“诸位看这里,这便是当时凌厉公子与君黎道长切磋技艺时留下的剑气痕迹。”
君黎凝目看那说话男子,却并不识得。只见他穿了一身黑衣,大约是有意作了似黑竹会的装扮,虽然年纪应有了近四十,但身形倒也矫健,脚步比寻常人轻灵些,若说昔日是黑竹会中人也真不无可能。
眼见众人围着柱子抚摸议论不已,君黎只好苦笑,一转头欲要说话却忽不见了刺刺,忙忙回头去寻,只见刺刺竟是挤在天井中间,正与人一起看地上那字。
他直是不知如何是好,上前将她拉了出来。“有什么好看。”他悻悻道,“以前胡乱写的。”
“真是你写的啊?”刺刺笑他道。“这么难看,我还以为别人冒了你的呢。”
君黎愈发无奈,只好与她解释那字当时是如何难写。刺刺却只是吃吃而笑。她当然记得——临安城里凌厉的居所里,后院里也曾被君黎写得快满了的。
她偷眼去瞧那说话之人,悄悄道:“好像人家也就是看你们黑竹会最近有些风头,借机赚点花销。也对。倘我不认得你,遇到这般地方,我也要进来看一看的——黑竹会嘛,谁不好奇。”
那男子已经借了满天井的痕迹将凌厉如何教君黎功夫剑法的故事编得天花乱坠,就连君黎自己听了,也觉得好像是真的,虽然他在这里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只是双臂将书从早平举到晚。心里倒也并不觉得这男子十分可恶,只是他不喜被人这般关注和评头论足,终归还是有些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