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了。”
“受累了,”吴妄含笑应了声,紧紧盯着那蔡问杰元神化作的虚影。
此刻,蔡问杰元神展做常人大小,身形有些虚淡,他双目无神、脸上写满了痛苦,若非元神不能流泪,此刻想必已是泪流满面。
“你是谁?”吴妄问。
“蔡问杰,我是蔡问杰。”
“职位。”
蔡问杰的元神瘫坐了下来,喃喃道:“仁皇阁东南分阁巡安使,正六阶执事。”
“说说吧,抚恤灵石之事。”
“这、这是上面定的规矩。”
蔡问杰喃喃道:
“米阁主说,咱们东南域本就地处偏远,每年能分到的差费不多,上面拨来的灵石也不多。
抚恤灵石,我们私下里叫陈粮,陈粮分做两部分。
一部分是总阁拨来,由我们转给有所损失的将门,这部分我们通常不会动,将门一个个都霸道的很。
一部分是由总阁拨来,发给那些战死边境,非将门所属的直系仙兵的家亲。
这部分,可以动。
总阁转出来时,如果是十,在我们手里一过,就成了六。
若这个仙兵出身自较大的宗门,那我们送去的就是五;
若是这个仙兵出身自较小的宗门,或是散修,我们送过去的就是三,或者四。
历来规矩如此,各方都算有默契,谁都不会提这事。
可谁知,这次那几个不知足的妇人闹事,纠集了十几家……”
吴妄突然问:“这点灵石,你们分下来有多少?又能做什么?”
“这、这可不是一点灵石。”
那蔡问杰双目来了神采,却咧嘴笑着,笑着笑着又成了哭容。
他元神长长一叹,瘫坐在那,缓声说着:
“我在这个位置坐稳,第一次遇到北境战事,有大批仙兵死伤……第一笔分在我手里的陈粮,就有一万二千之数。
您觉得这一万二不多,确实是不多,还不够我们米阁主送几件宝物给他那些相好。
但殿主,这陈粮是昧良心、丧天良的事,这事露了,那些仙兵肯定要闹事,上面肯定要把我们生死活吞了。
就跟现在一样。
可只要拿了陈粮,你就是米阁主的亲信,其它地方的好处都不会少。
您不知,我在山中修行了三千六百年,在师门内清贫了上千年,在仁皇阁内任职又是数千年,多年积累,去换两件趁手的仙宝,都有些囊中羞涩。
灵石多了,修道也就自在了。
美啊!哈哈哈哈哈!”
这老者元神长嚎一声:“可美死我了!”
吴妄闭目吸了口气,等蔡问杰元神安静了,又问:“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有,我要说,把这些都说出来!”
蔡问杰元神顶着层层禁制,突然站起身来,瞪着吴妄,喊道:
“这些事总阁不知道吗?总阁一清二楚,但米阁主早就打点好了!
陈粮只是陈粮,北境战事几十年一次,能有多少?我拿这个,就是做个敲门砖罢了。
他们看最多的是新粮。
我们分阁修的大不大?美不美?八成的总阁拨款进了我们口袋。
这么大的分阁,多些做事的人手,合情合理对不对?
此地分阁直属仙兵,有三成是空名!阁内执事,一人有两名者大有人在!
他们大部分根本不知,自己的面容早已被用过了两三次。
很多执事都在抱怨人手不足,没有修行的时间,那是他们站的不够高,看的不够远。
天宫降下的七灾六祸,总阁降下的赈灾灵石,那更是被玩出花了。
有时候我也纳闷,你说我们拿这么多灵石干嘛?用得到吗?
但不拿不行,在这个位置上,你想坐稳,你想全身而退,就要陪着他们一同跑下去。
谁让我们东南域地处偏僻。
最妙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殿主,哦不,副阁主?
哈哈哈哈!”
蔡问杰笑中带泪,又低声骂道:“最妙的是,如果不是这次出手去追杀那些孤儿寡母之人,心慈手软,放过了几人。
你这种大人物,根本看不到这些,根本看不到这里!
我蔡问杰,就能全身而退,就能在日后逍遥山林,游遍大荒!
就!”
呼——
火光涌动,蔡问杰元神被吴妄掌中喷出的烈火吞噬。
那火焰跳动,染红了半边天空。
众仙兵默然,众仁皇阁执事默然,众修士默然。
吴妄静静坐在那,先是闭目凝神,而后睁开眼来,看着下方跪着的那些人影,问道:
“其余人,都查明了吗?”
“查、查明了。”
回话的刑罚殿执事,不知自己怎么了,说话都有些颤抖。
“凡,参与东南陈粮一案,罪不至死者,加一等,罪至死者……”
吴妄慢慢吐了口气:
“杀。”
大城内外,天地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