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但当他发起火来的时候,连吕惠卿都有些心惊。
“子厚,我不过是想能不能用温和一点的方式来解决而已……”
章惇冷笑道:“温和?像庆历年间和嘉佑年间那样么,明明试点清丈的时候效果很好,但推广开来,就有无数人站出来反对?
他们无非就是仗着人多势众,仗着仁宗皇帝仁慈罢了,没有霹雳手段,还真的是震慑不了这些贪婪至极的硕鼠!
吉甫,季默说过,大宋朝的根基已经被这些硕鼠啃噬得千穿万孔。
若是我们不将这些硕鼠揪出来,无论我们经济如何发展,底层的人得不到好处。
天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当底层的百姓发出怒吼的时候,整个大宋朝都要随之坍塌!”
吕惠卿颓然低下了脑袋,叹息道:“子厚,你说,他们怎么就这么贪婪呢,只拿自己该拿的东西不就好了么,为什么非要有这么多的非分之想呢?“
”人心向来不足,对于他们,我从不敢抱有太大的期待,他们恨不得将底下的百姓抽筋拔骨,炸出最后一两油膏,怎么会懂得适可而止呢?
季默说过,垃圾是不会自己走到垃圾桶里的,我们要拿起扫把,将他们统统扫进历史的尘埃里面。
吉甫,你若是感觉到不忍心,就想一想被他们逼迫的底层百姓,因为没有地可供耕种,一到灾年,要么饿死在家里,要么冻毙于逃荒的途中,而这些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些为富不仁的大地主!
现在我们将他们揪出来,将田地分发给更多的大宋子民,他们便可以吃得饱穿的暖,你说这事是大慈悲还是大罪孽?”
吕惠卿沮丧道:“你说的我都懂,但是……”
章惇呵呵一笑:“吕吉甫,这次你就做壁上观就好了,这些事情我来做,你不配说爱国,因为你对这些损害国家的人依然还存有同情,却对真正受难的人视而不见,我怕你吕吉甫是将自己当成了他们的一员了吧?”
吕惠卿猛然抬头,怒道:“章子厚,你这话说得过分了吧,我不过是……”
章惇只是定定的看着吕惠卿,吕惠卿的气势顿时低落下去。
“……我不过是……唉,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不过这些大地主,他们家中也有幼子幼女,这一次若真是……怕是要牵涉太多无辜的人了,我于心不忍啊!”
章惇背着手看向院落,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奚落。
“吕惠卿宅心仁厚,你不该踏入这官场,而是该遁入佛门……”
章惇转身看向吕惠卿:“吉甫,季默曾经说过,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这些人看似无辜,然而他们就是吸吮着民脂民膏长大的。
长大后,他们就会沿着父辈的道路,继续成为趴伏在广大劳苦人民的身上吸血的蚂蟥。
这么一想,你觉得他们还是无辜的么?”
吕惠卿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