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暮“嗯”一声,原本要让顾辰坐在姚杳旁边的,想到方才那一幕,他反手点了点姚杳对面的胡床:“坐下说吧。”
顾辰应了声是,艰难的往对面挪去。
姚杳一把抓住了顾辰的胳膊,对韩长暮笑眯眯道:“大人,顾总旗重伤未愈,虚得很,不如就让他坐在卑职旁边,万一晕倒了,卑职还能扶他一把。”
说着,不待韩长暮点头,她就将顾辰扶到了自己旁边的位子坐下,还半真半假的轻笑一声:“顾总旗,晕倒前说一声,我好躲远点,免得砸到我。”
顾辰嘁了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韩长暮不易察觉的揉了一下心口,看到二人都已经坐下了,慢慢透了一口气:“顾辰,当日在青云寨的情形,你可还记得清楚?”
顾辰点头道:“卑职记得。”他偏着头回忆了片刻,沉声道:“当时卑职等已经护着汉王殿下跑出来了,也将沿途的踪迹掩盖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水匪竟然追上来的这么快。”
这些是韩长暮已经知道的了,他思忖道:“即便水匪们追过来的极快,凭你的身手,也不该伤的如此之重。”
顾辰亦是点头,百思不得其解:“的确是如此,这些水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别说来七八个了,就是来十几个,也不是卑职的对手。”他凝神思量,仔细回忆当时的情形:“可是就在卑职和水匪们动手的时候,耳朵边总是响起一阵阵尖利的声音,吵得卑职头疼欲裂,心神涣散,这才被水匪钻了空子,伤到了卑职。”
“尖利的声音,”韩长暮的眉头一蹙,疑惑不解的问:“是什么样尖利的声音,你觉得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顾辰凝神道:“是,听起来像是吹动叶片发出来的声音。”他微微一顿,补充了一句:“极为尖利刺耳。”
听到这话,半晌没有出声的姚杳突然开口:“司使大人,卑职记得二十年前,芸微书院中曾出过一名暗器大师,经他的手教出的弟子个个都是大靖朝的暗器高手,所用的暗器也是五花八门,其中就有叶片,只是那叶片像飞刀一样,是杀人的力气,有没有扰人心神的用处,卑职没有见过此物,就不是很清楚了。”
韩长暮屈指轻叩书案,发出两声“笃笃”轻响,他征战沙场多年,所见多是刀剑弓弩之类的兵器,暗器这种杀人于无形的东西,他见得少,所见威力最大的就是姚杳手中的无影丝。
想到这里,他瞟了姚杳一眼,别有深意的问了一句:“姚参军的无影丝,也是出自芸微书院吗?”
姚杳微微一愣,不动声色的捏了捏袖口,漫不经心的一笑:“卑职这上不了台面的暗器,只是在西市的铺子里做的,那里攀得上芸微书院。”
听到韩长暮和姚杳打机锋,顾辰低垂着眼帘,可眼风却飞快的扫了二人一眼,他知道姚杳虽然刀剑弓弩都能用,但用的最顺手的还是无影丝,这无影丝素来都是禁军里的人在用,想来也是从禁军里传出来的,这些是瞒不住有心人的探查的,可姚杳却顾左右而言他,半真半假的隐瞒了,显然是不怕韩长暮探查。
韩长暮本也没有想过要探查姚杳的隐秘,他心里十分的清楚,姚杳的过往被有心人刻意抹去了,那人应当是知道姚杳的身份的,有此一招,是为了保护她,既如此,他也就没有必要事事深究。
他抿了一口茶,慢腾腾的笑了:“是么?那这铺子的手艺很不错。”他言尽于此,抬头看着顾辰问道:“顾总旗,你还记得那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吗?”
顾辰昏迷了这么久,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可是韩长暮问的这些事关他的生死,他记得十分清楚,只略一沉思便将当时的情形回忆了起来,笃定道:“后面,起初头一声声音想起来的时候,卑职听得很清楚,是从卑职的身后传出来的,后来水匪追上来了,卑职和他们打起来了,场面就有些混乱,卑职就分辨不出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了。”
韩长暮道:“从后头传过来的,顾总旗,那你可还记得当时你的前后都是谁吗?”
“当时卑职是负责探路的,前头没有人了,卑职的后头,”顾辰思量道:“卑职的后头是,是冷少尹,再后头是程总旗,再后面的人,卑职没有留意到了。”
韩长暮看了姚杳一眼,当时在青云寨,他找到冷临江他们几人后,从包骋的口中得知,韩长云是跟在程朝颜的后头的,而包骋是跟在韩长云的后头的,按常理而言,只要跟在顾辰身后的,都有嫌疑。
但偏偏是最有嫌疑的人,最没有嫌疑,冷临江没有对顾辰动手的必要,韩长云更加没有这个动机了,至于包骋,他应当没这个本事。
如此看来,有这个动机,又有这个本事的,就只剩下程朝颜了。
她离顾辰近,中间又隔了个冷临江,不管做什么都容易掩饰。
韩长暮原本就疑心程朝颜,现在听顾辰这么一说,心里的怀疑便更加深重了。
他凝神道:“好,当时的情形本官清楚了,顾总旗,圣人两日后要启程前往玉华山避暑,内卫司负责监察百官,本官属意你和何总旗二人先行赶去玉华山布防,不知你的伤势如何是否能快马疾行?”
听到有差事可以做,而且是有可能立功的差事,顾辰立马来了精神,一扫方才的虚弱无力,兴奋道:“卑职的伤无碍,大人放心,卑职定然不会耽误差事的。”
“好,”韩长暮点头道:“今日所说,还望顾总旗守口如瓶。”
顾辰知道韩长暮心里已经有了怀疑之人,他没做他想便应下了,毕竟身在内卫司,怀疑和被怀疑都是家常便饭,上峰怀疑谁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他只要如实回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