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杳这才安了心,笑道:“阮侍郎就是一部行走的履历表,六部和翰林院里的人,就没有他不记得的。”
孟岁隔闻言,接了一句话:“这位阮大人真的有这么神吗?随便从六部里拎出一个人,他都能说出这人的生平来吗?”
韩长暮轻轻搁下茶盏,点头道:“阮侍郎素有过目不忘之名,又心细如发,从前在吏部做过郎中,的确是对六部和翰林院诸官都十分熟悉。”
姚杳笑道:“若非如此,大人怎么会下这么大的力气,挖个坑让阁老跳进来呢。”
“别胡说。”韩长暮淡淡道:“如今咱们身在贡院,很多事情放不开手脚去做,想查个人也不那么方便,贡院里又人多眼杂的,说话可要当心一些。”
姚杳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孟岁隔看到姚杳吃瘪,嘿嘿笑了:“何总旗审问过做饭的内卫后,传过来的消息,考官入帘后,因伙食不好,拿银子贿赂他们做些好饭食的有十八个人,这是名单。”
说着,他递过去一页薄纸。
韩长暮看了一眼,轻咦了一声:“还有他?”
姚杳忙探头望过去,看到了这个名单里最大的官儿,嗤的一笑:“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想吃好的的,再说了,他一看就是个耽于享受的俗人,出银子买些好饭好菜不稀罕。”
韩长暮抿了抿嘴,指着那个名字后头的一串字,道:“他每回买的都是双份菜。”
姚杳挑眉:“他是六部堂官里最会钻营讨好的,必定不会一个人吃独食的,时时处处都想着孝敬阁老大人,这也是意料之中的。”
韩长暮若有所思的瞟了姚杳一眼:“你倒是很了解他嘛。”
姚杳嘁了一声:“他和霍尚书声名远播,一个钻营一个惧内,下官就是再孤陋寡闻,也是听说过的。”
孟岁隔也并不意外出现在名单上的那个人,补充了一句:“他一日三顿都另外加银子买好的,次次都是买双份,可花了不少银子,卑职粗略算了算,这几日已经花了五百多两了。”
姚杳艳羡的啧啧舌:“出手真大方。”
五百两银子听起来不多,仅仅是他三个月的俸禄罢了,但是在京郊能买二十多亩良田,能在城里偏僻些的小坊中买座二进宅院,足以维持一个五口之家十年的嚼用了。
虽说六部堂官除了俸禄,都有些旁的收入,的确不会心疼这五百两银子,也不会将这区区五百两放在眼里,但是入帘才不过五日,他就已经花了五百两用来买好饭好菜。
这人究竟是太耽于口腹之欲了呢,还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呢?
这人这散财童子当的,难怪走到哪都是好评呢。
韩长暮也盯着那一串字挪不开眼,他当然也不会将这五百两银子放在眼里,可月俸只有三十两的内卫就未必了。
财帛动人心,五百两银子,能动多少人的心?
他寒声问道:“这五百两,是灶房的内卫分了,还是只给了同一个人?”
孟岁隔道:“是内卫们分了,灶房里做饭的内卫有六个人,一个校尉分了一百两,剩下的五个内卫各得了八十两。”
姚杳皱眉道:“现下看着每个人分的银子是不多,但二十天这么算下来的话,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内卫们的月俸都不多,难保会有一两个动心的。”
孟岁隔却是不明就里:“几个做饭的内卫,既摸不到考卷,也碰不到士子,即便动心,也只是多做些好菜好饭罢了,旁的还能做点什么?”
姚杳挑眉:“厨子看着灶火呢,想烧点什么多方便啊,而且每隔两日还会有送肉送菜车进来,这可是贡院和外界唯一的联系之处了。”
孟岁隔的脸色陡然一变,抿唇不语了。
“这下子知道差距在哪了吧?”韩长暮拍了一下孟岁隔的肩头,笑了笑,将名单放下了,先将此事搁置了下来。
此事只能算是个引子,并不能借着这个引子发落什么人,查问什么人。
姚杳思忖片刻,十分隐晦而艰难的开口:“大人,那平康坊的蜡烛,虽然有些不同寻常的效用,但是,”她顿了一顿,还是直白道:“但是明远楼的二楼都是两人一间,或是四人一间,用起来不那么方便吧。”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明远楼的一楼都是一个人一间房,倒是很方便,只是,这话她不敢轻易说出来,说出来就是轩然大波。
一楼住的那几个人,哪一个她都惹不起。
孟岁隔抽了抽嘴角,这以下犯上的话,他也是敢想不敢说。
韩长暮屈指轻叩书案,沉声道:“监临,提调,监视诸官都是从六部中甄选出来的,甄选时都查了每个人的履历,避开了同年同乡,同司任职,同坊居住,尽量选取了那些互不相熟之人,极大避免了这些人之间相互勾连,但是也有一个弊端,就是人也杂乱,查起来很费功夫。”
姚杳点头:“而礼部在安排房间时,是刻意将熟识之人分开来安排的,四人间里住的也都是相互之间不认识的人,唯有那十八个同考官,都出自翰林院,绕是翰林院里翰林众多,这些人也不可避免的都是彼此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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