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孟阳才小心翼翼地道:“白姑娘,你,你的眼睛……能看见呀?”
白星头也不抬的嗯了声,继续刮皮子,手底下不断发出有节奏的“嗤啦~”“嗤啦~”。
孟阳整个人都傻了,“可,可你之前分明……”
话没说完,他先就回过神来:
是呀,白姑娘虽然戴着眼罩,可确实从未说过眼睛看不见,一切都只是自己先入为主的意思。
孟阳脑瓜中乱糟糟冒出许多念头,忍不住又往人家脸上多瞧了几眼,隐约明白了点。
也不知想到什么,他卷起袍子窝在怀里,在白星前方不远处蹲下,有点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因为白姑娘看上去什么都应付得来,或许这些所谓的同情和安慰,于她而言更像是侮辱。
她确实不需要谁的怜悯。
短暂的震惊过后,孟阳已经被空前的惊喜所席卷,他既欣慰邻居不必受盲眼之苦,又不可避免地升起一点惶恐:
她,她愿意将从不肯示人的秘密展露给我呀!
这是多么慷慨的信任。
世上还有什么会比信任更珍贵、更沉甸甸的么?
没有了!
他蹲在地上,不住将重心从左腿换到右腿,又从右腿换到左腿,抓耳挠腮的想着,迫切地想要找出点秘密来与对方做交换。
奈何白星只是低头忙活,半点多余的注意力都不肯分出来。
孟阳等了半日,终于像下定决心一般郑重道:“白姑娘,你问我呀。”
白星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问什么?”
孟阳急切道:“什么都行呀。”
你问我什么都会说的呀。
白星终于勉强抬起头来,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注视着他,良久,摇摇头,重新垂下视线干起活来,“不想。”
把眼睛露出来是她的选择,与别人无关;
同样的,别人的过往如何,是否愿意主动吐露,也是别人的事情,与她无关。
啊?怎么能这样嘛!
孟阳沮丧地垂下脑袋,简直比前几年白吃人家的大柿子还要难受。
过了会儿,他又试探性地斜眼看过去,小声道:“那我给你念话本听好不好?”
请务必让我做点什么呀!
白星没有拒绝,更像是懒得搭理。
但孟阳很高兴:不拒绝那就是默许了嘛!
于是他立刻开始念话本。
说是念话本,其实是在背诵,因为对自己笔下流淌出去的故事,孟阳每一字每一句都记得清楚。
他讲了个猎人救治狐狸,次年狐妖报恩的小故事。谁知听到一半,一直没动静的白星突然停下手中动作,直勾勾看过来,“我经历过。”
这可真是天大的缘分!孟阳立刻欢喜道:“真的么?”
就听白星继续道:“我跟义父放生了落入陷阱的小狐狸……”
孟阳一个劲儿点头,“是呀是呀……”
“然后第二年,它就带着婆娘娃娃来偷我们辛苦养大的鸡鸭!”美丽的异色瞳内突然流露出被背叛的愤慨,白星黑着脸,将匕首刀切豆腐般刺入地面。
它怎么敢!
素来以坚硬著称的砖石竟毫无反抗之力,瞬间吞没整段刀身,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刀柄在外面。
像被噎住了一样。
孟阳傻眼了,“那,那后来呢?”
白星木着脸,轻轻巧巧将匕首从石板砖里提出来,只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扁洞,“做成铺盖,一家老小总要整整齐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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