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潆情知太后一向好强,此时这样怕是有事,只也不知如何宽慰,便与太后提议,用完晚膳后,陪她去散散。
太后自是乐意,两人吃完晚膳后,就去慈宁花园里转了一圈。
“若不是哀家压了你这么多年,你早该嫁人了......”楚太后捏了捏她的手心道:“你心里可有怨哀家?”
楚潆惶恐道:“娘娘这是哪儿的,您这么说,那阿潆成什么了?爹爹与太后娘娘劳心累神,为的不就是守楚家百年昌盛,阿潆乃是楚家女,自幼便知肩上有该挑的胆子,又怎会生怨?”
楚太后瞧自家的姑娘,自然是怎么瞧怎么舒坦。
“今日叫你来,其实是有对你说......”楚太后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
楚潆笑道:“太后直说便是。”
楚太后道:“这两日哀家会找机会让你皇帝一面,你自己把握,若还是不能进宫,哀家亲自出面给你说亲,不会委屈你的。”
楚潆心里一喜,可想起最近皇帝偏宠一位昭仪的传言,又生出莫名茫然,只柔顺地垂下脑袋,道:“能否进宫伺候陛下,皆是阿潆的命,阿潆一切都听太后的。”
************
天色已沉,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晚膳过后,萧聿前往慈宁宫给陪太后下棋。
楚太后看着他被滂沱大雨淋湿的袍角,沉吟片刻,落下一白子,道:“三郎。”
萧聿抬眸。
楚太后偏头去窗外,只听芭蕉叶被吹打噼啪作响。
默了须臾,楚太后缓缓道:“哀家接你回坤宁宫的那天,也是个风雨天,你淋了一身的雨,是哀家牵着你走回来的......”
说到这,楚太后同他对视。
眼前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轮廓渐渐变柔和,她仿佛又到了那个满身都是雨水的小皇子,
她们一高一矮,在伞下四目相对。
他躬身给她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那时他的眼眸里,敬畏有之、感激有之。
不像如今,威严日盛,气度愈发厚重,目光变深藏不露,眉间再喜怒,帝王之态日显。
萧聿沉声道:“母后都还记得。”
“怎么会忘呢......”楚太后看着他道:“你回来当晚,全身发热,嘴里一直念着母妃、母妃,哀家守了你整整三个晚上,你才清醒过来。你生母走的早,孟氏又是个刻薄跋扈的性子,让你受不了不少罪,哀家看着,是真心疼......”
萧聿喉结微动。
“你自打到坤宁宫起,每日文学武学,从未落下半日,一向严于律己、恪勤匪懈,便是你后来出征打仗,也少有让哀家操心的时候......”楚太后长吁一口气,自顾自道:“这日子一岁岁过去,一晃,竟是快二十年了......”
闻言,一旁的盛公公压了下嘴角,眼眶一酸。
这皇宫里似最讲究规矩,实际根本没有公平二字,不受宠的皇子,一生下来便要学着与圣人做君臣,而非父子。
陛下十四出宫立府,十八便带兵上了战场,身着厚甲,手拿长剑,在边疆与将士同吃同住,患难与共,去了整整两年,归来时养尊处优的手生了茧,背脊落了疤。可这些苦处,在过去时根本无人问津。
经年过去,倒是论起情分来了。
萧聿缓了缓道:“母后的养育之恩,朕一直念在心里,从不敢忘。”
楚太后等的便是他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