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那是一群鹿,不知为何,像是受了惊吓一般,齐齐冲下山来,又折转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了。
鹿群背后,掠起一道长长的飞尘。
江意驱马走出隐蔽处,站在道路上,望向鹿去的地方,神色不定。
来羡见她形容有异,问:“小意儿,怎么了?”
良久,江意张了张口,喃喃道:“鹿……塵(尘)?”
瞬时,她念出的这两个字犹如魔咒的咒语一般,一旦从口里出来,尘封的魔咒也就跟着打来了。
前世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只言片语,断断续续,但是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时是戚明霜第一个来告诉她,她父兄战死沙场的事。
后来侯府被抄,她被锁上囚车游街示众。街道两边全是围观的、指骂的百姓。
她游过的街道茶楼前,里面还有说书的,正真假掺半地说起那场战役。
“那父子两个叛国,引西夷蛮人入境,使得西陲近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江家父子两个能有此尸骨无存的下场,真真是他们活该……”
声音越来越远,有些缥缈得若有若无:“那场鹿塵之战,真是杀得风云变色、血流成河……”
江意如梦初醒,在脑海里反复琢磨着“鹿塵”二字,就像蒙尘的玉石,被她琢磨得越来越光亮。
以至于最后,她低着嗓音,脱口而出:“鹿塵,是鹿塵之战!”
没错,致使她父兄战亡的一役,正是鹿塵之战!
她急切地回头问苏薄:“你可知鹿塵在哪里?”
苏薄道:“在别处不曾听过这个地方。”
他和江意一齐看向那群鹿跑去的方向,忽然,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纵马跟上去。身后骑兵见状全部跟上。
如果别处没有,那么,可能就在此处。
可大概是后面马蹄惊吓到了鹿群,鹿群慌慌张张,跑过山脚以后,转而就奔进山脚侧面的一处荒草丛生的狭地。
说是狭地,只是和大片沃野相比而言。
那里看起来根本没有路,而且草木繁盛,又处于两山相接之迹,看起来像是一条山脉相连而中间呈现出来的稍有坡度的山麓地带。
江意和苏薄一路驰马追上去,满地荒草长得几乎有马背那么高了,还有树木掩映,然当他们跑过草木繁盛之地以后,只见前面之景豁然开朗。
之前在勘察地形的来路时,江意经过此地,也压根没发现这山脉里面别有洞天。
此时鹿群已经钻进对面的山林里,消失了踪影。
江意原以为这山脉是两山相连,从外面看起来也确实如此,可进来以后却发现,两山不是相连的,里面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凹谷。
凹谷两边俱是耸立的高坡。
倘若在此地伏击,后果不堪设想。
这凹谷寂得让人头皮发麻,仿佛与世隔绝,能掩盖掉外界的一切声音。
马匹的马蹄也有些不安地踢踏踱步着。
江意霎时心中无比肯定,前世定然是在这里,葬了无数将士们的英魂!
这巨大凹谷情况暂未可知,苏薄不再贸然深入,只低道:“先退出去。”
江意心中复杂万千,却也强自按捺着,随队伍井然有序地后撤。
他们回到主道上,行了颇远以后,苏薄才命素衣带几个亲兵卸下马,重新潜入山中,将那凹谷地形打探清楚。
回到西骑将军镇守的大本营后,江意再书一封,命自己的暗卫八百里加急,定要亲自送到镇西侯手上。
当天半夜,素衣他们回来了,将探回的结果禀知:“那处山脉延伸的另一边,极其隐蔽,但好像正是西夷的过境之地。”
江意恍然。
原来如此。
西夷人倘若早就发现山脉凹谷是他们来去的通道,那里地势又浑然天成,必定会设伏于此。
到时候,真正的战场不是在她父兄预先计划好的区域,而是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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