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一道谕旨,有一条特别扎眼:强盗按问欲举自首者,不用减等。
就是说,那阿云不管自首不自首,都是死罪,不能减免。
这就推翻了神宗朝的判决,司马光等人扒开了十多年前的棺材,用这句话盖棺定论!
赵煦之所以发愣——是因为最后这是一道诏书,那句话来自这道诏书,这道诏书,是他的!
诏书上面有着老旧却又鲜红夺目的大印,只有他这一个!
赵煦看着这道诏书,神情发愣,继而面无表情,最终阴沉着脸,胸腔涌起愤怒!
这是司马光假借他的手,推翻神宗皇帝的判决,改判了‘登州阿云案’。
在礼法森严的这种时候,‘以子逆父’,这是大逆不道!
他终于明白蔡卞为什么敢软禁黄履,还不来找他解释了!
蔡卞根本没办法解释,更没办法说出口!
这道诏书要是摊开来讲,必然是轩然大波!
事过多年,哪怕赵煦推给司马光等人也难以服众!这道诏书,‘登州阿云案’会成为赵煦,大宋朝廷头上的魔咒,一触就疼!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无声无息了结这个案子,日后谁都不再提起。
陈皮在一旁看着赵煦不断变幻的表情,心里万分不安。每次赵煦这个表情,后面都会有大事情发生!
许久之后,赵煦深深吸了口气,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压着愤怒,淡淡道:“青瓦房那边怎么说?”
陈皮还不知道里面的事情,想了想,躬身道:“苏相公,章相公都回来了。青瓦房,好像有些争执,苏相公应该快来了。”
赵煦听着,目光继续看着这份案卷。
其实,以他来说,对‘子逆父言’这些儒教礼法定下的大帽子并不感冒,也不在意。他愤怒在于,司马光在他年幼未亲政之时,假借他的名义来推翻神宗时判决,还只留他一个印玺!
可以说,‘以子逆父’,完全是司马光一手操弄出来,并且还是故意只留他一个人的‘印玺’!
不说诏书需要宰执附属,他未亲政,法理上至少还需要加盖高太后的印玺才能有效!
但是没有!
司马光,可恨!
一个黄门悄悄走到门口,躬身道:“启禀官家,苏相公求见。”
赵煦抬头看向门外,目中一片冷色,忽然大声道:“就说朕不舒服,不见。”
苏颂就站在门外不远处,听着赵煦的话,情知赵煦已经看出来了,心头沉重。
苏颂没有走,就站在门外。
赵煦见他不走,哼了一声,径直出了书房,大步离开。
苏颂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喊出口。
慈宁殿内。
已经‘撤帘’两个多月的高太后,或许是无事一身轻,起色比以往好了不少。
这时在周和的搀扶下,慢慢的在院子里赏花。
周和小心谨慎,亦步亦趋。
高太后看了一阵,满意的笑着道:“不经一番风雨,是看不出这样的景的。”
周和听得出高太后话里有话,不动声色,心里越发的小心谨慎。
他们身后的黄门,宫女,更是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
又过了许久,高太后看向政事堂方向,轻声笑着道:“章惇这是给他自己挖了个大坑,现在是进退不得了。”
章惇要进,就是故意打赵煦这个皇帝的脸;退,可能自身都保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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