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东湛也不否认。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愿意相信沈东湛是个五谷不分之人,齐侯府养尊处优的世子,即便后来入了锦衣卫,也不可能像她这样,为了活下去,吃过那么多苦,连草根树皮都啃过。
“便是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你其实没那么狠。”沈东湛道,“至少,不似外头说的那般,心狠手辣。尤其是面对那些孩子的时候,看得出来,你把对弟弟的情分,都放在了别人的身上!”
剑是冷的,心是热的。
唯有用冷剑,才能护住心头那点温热。
是可悲呢?
还是可怜?
苏幕没有吭声,沉默得让人害怕。
“苏幕?”沈东湛低唤着她的名字。
她叹口气起身,款步行至溪边,“你相信吗?一个人经历过太大的变故,会无意识的忘掉一些事情,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信!”沈东湛点头,紧跟着起身,走到她身边站着。
苏幕侧过脸看他,“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东厂的千户,而是朝廷追杀的逃犯,你会怎么做?亲手抓我吗?”
“那我就把你藏起来,藏一辈子,让你此生再也无法离开我的身边。”他毫不犹豫的回答。
苏幕轻笑了一声,“幼稚!”
“苏幕。”沈东湛深吸一口气,“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也不再是齐侯府世子,或者我变成了朝廷钦犯,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这话,苏幕倒是有些奇怪了。
不当锦衣卫都指挥使,她相信,因为沈东湛的性子如此,多半不会当一辈子的皇差。
但是齐侯府世子……
“你是说,你爹要废了你?”苏幕打趣,“立你的弟弟为世子?手足相残,兄弟阋墙?与宫里那些把戏一般,夺位?”
沈东湛摇摇头,此番倒是面色严肃,认真到了极点,“偶然的一次机会,我听到姨母和姨夫说起一桩事,我……多半不是沈家亲子。”
刹那间,苏幕不敢置信的望着他,“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她知道没有爹娘是什么滋味,更明白体会过父母双全,忽然间……只剩下自己一人的痛苦,就像是已经融入骨血里的东西,被活生生的剥离出去。
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我是我爹娘,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沈东湛瞧着她,“那时候,爹娘还没有孩子呢!于是乎,我就成了沈家长子。”
苏幕愣在原地,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须臾,她才醒过神,低低的问,“所以,这也是你为什么要离开华云洲,来殷都的缘由?你想找你的亲生父母?”
这话倒是把沈东湛逗笑了,他摇摇头,“非是亲生,胜过亲生,他们把世子的位子都给我了,我还找什么亲生父母?左不过是心内惭愧,不想平白占了东麟的位置。这侯府世子的位置,我终是要还给他们的。”
苏幕张了张嘴,倒是没想到,他竟是个这样重情义之人,一时间心内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
沈东湛转身,忽然弯腰抱住了她,“抱一下,就当是我说了真话的奖励,顺便安慰安慰我。”
反正这儿没人看见,苏幕倒也没必要拘着,在他求抱抱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反抱住了他的腰。
她埋首在他怀中,用力的抱紧他。
对于苏幕的回应,沈东湛很是满意。
其实沈东湛很清楚,苏幕多疑。
江府的秘密被他拿捏在手里,她就好像受到了威胁的刺猬,被人挟制着,但若让她也拿住了他的把柄,那么她对他的信任,就能更上一层楼。
她从东厂的腥风血雨中走出,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早已剩不下多少。
终将由他一点点的,帮她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