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些贰臣而言,天下依旧是那个天下,朝廷哪怕换了代,可也就是换了个主子罢了,他们换个磕头的对象却依旧能锦衣玉食,依旧可以作威作福,依旧可以保住满门的荣华,那么变节算什么?
伯虎兄以为,改朝换代之际,是舍身成仁的多还是卖身求荣的多?
因此在本王眼里,太监虽恶,哪怕坏事做绝,可对于皇家而言对社稷来说,破坏力终究有限,而文臣一旦腐化,将一代兴盛之朝玩废了都不稀奇。”
唐寅深吸一口气道:“王爷高见,属下受教了。”
这一刻唐寅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是一位洞察世事,仿佛能够破除一切阴霾,直透本质的大智之士。
不过唐寅也在朱厚炜这番话当中听出了味道,这股味道就是永王并不排斥宦官,却极为反感文臣,或者说是儒家文臣。
好在如今在紫禁城龙椅上坐着的是正德皇帝,要是这位爷坐了龙庭,唐寅几乎可以断定,文臣们的好日子基本也就到头了。
可唐寅也是儒家书生,作为儒家的一员,他不得不辩解道:“治理天下终究要靠文臣……”
朱厚炜摇头道:“本王不否认很多儒臣是饱读圣贤书,号称一肚子的经世之学,然而太多的文臣皓首穷经,最后哪怕成一县官,却不得不仰仗师爷来处理政务,多少官员不知算术,不懂理财,最后只能依靠小吏来行使职权,以至于让小吏得势,欺压百姓,横行于乡野,如一税吏就能让小商倾家荡产,如一衙役就敢让良善之民敢怒不敢言,天下积弊缘之于吏,当真不是虚言。”
“王爷将天下积弊、王朝兴衰归之于吏,是否有失偏颇?”
“自秦以来,一统王朝长则三四百年,短则二世而亡,这仿佛是宿命轮回,可根源何在?简单点来说,我大明至今已垂百五十年,若以三百年江山更替来算,我大明的江山还有多少年,大明若亡,又是为何而亡?”
这话说的太大胆了,甚至可以说这话如果不是朱家子孙来说,换任何一个人都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唐寅姓唐可不姓朱,他现在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没聋了……
朱厚炜哑然笑道:“伯虎兄无需紧张,今日说的这些,出自我口,入自你耳,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属下明白。”唐寅抬袖拭汗。
“在伯虎兄眼里,我大明足以导致亡国的积弊有那些?”
“属下不敢妄言。”
“今日交心,但说无妨。”
唐寅这下算是明白了,今天永王就是为了来称量他底子的,他身为幕僚,总不能整日里只知道写写画画,永王是想要看他的见识,知道他的能力。
这样的日子得来不易,略加思量后的唐寅最终把心一横!
他要赌一把!
如果赌赢了,就凭永王和今上的关系,他未必没有沉冤昭雪,再返科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