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正色道:“相公大人的苦心,我现在是清楚了,以前我曾经错怪过他,觉得他也是在利用我们,但现在,随着自己也坐到他的那个位置,我渐渐地不这样想了,我连北府老兄弟,连自己的亲弟弟有时候都无法约束,更不要说他对自己的家人了,越是时间长,越是明白掌这天下之权的不易。”
王妙音上前一步,眼睛里水波流转,直视刘裕:“这是人性,我们改变不了,有了富贵后,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能锐意进取,世家子侄如此,平民豪杰也是同样。身在贫贱之时,想着翻身求富贵,那人的能力,就会通过奋斗而激发。但一旦权势在手,那就会想着江山永贵,万年不易。这是不分富人和穷人的。”
“世家子弟再怎么说,书读的多,有文治的本事,而且家族间,家族内的竞争,也逼得一些想要上进的子弟会去做实事,比起突然富贵,无所适从的平民子弟来说,出人才的机会还更多呢。”
刘裕的眉头一皱,摇了摇头:“但是妙音你想过没有,世家的数量太少,世家子弟的数量有限,就算一万个人里有五百个人肯上进图强。也远远不够的,因为平民的数量,百倍于世家子弟,一百万个人里,有两万个人肯奋发向上,那也远远强过世家内部的力量。以前世家掌握治国之才,是因为他们垄断知识,控制文化只能在自己家族内流传,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有了印刷之术,可以做出成千上万的书,让平民子弟也能有文化,有本事。”
王妙音的秀眉一蹙:“对这个事,我反正一直是有保留看法的,有才者未必有德,小人得志,不一定就是好事。世家传承百年,有自己的约束和规矩,虽然也有不肖子孙,但可以通过掌门人来控制,象刘道怜这样枉法祸国的,又是你的弟弟,何人可以约束他?”
刘裕咬了咬牙:“所以我得公开处理他,用国法来约束,通过这样的处理,让天下人都知道,国法面前,人人平等,不是谁的家人,亲戚就可以豁免,你说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是不对的,王子犯法,也应该与民同罪,以后我们想建立我们理想中的那个天下,想实现少年时改变世界的梦想,就得从自己做起。”
刘穆之突然开口道:“寄奴,现在大业未成,需要人来投奔,暂时还不能直接处理自己的亲属,六亲不认的人,会让人害怕而远离,这是人之常情。我们知道你是为了理想和大义,但在普通人看来,你这就是故意为了求名而拿亲人立威,其心不可测。一个人如果连至亲都不能容,那还能容得下谁?”
刘裕咬了咬牙:“我是为了国家,执行国法,这很难理解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大家当官做事就是为了求富贵,就是为了利用国家,利用国法给自己,给自己家谋好处,这很难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