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云亦凉连同江半郎往来厮杀,携残部夺回边关外大纛旗数次,打退许多上岸走卒飞头,而北烟泽城关,终究是在妖物不断袭扰之下,显出人手不足的弊病,弩机周遭之人身死无数,如今已是疲于填补,持弓弩者自是要沦为飞头头一手找寻上的肉靶,尽管是身前有人举盾遮挡,照旧不见收效,毕竟飞头与走卒的数目,实在过重。单单是身死在城头上的将士兵卒,撑至第二时辰末尾,就已有百数,尸首凌乱,城墙壁处火光冲天,炙烤妖物血肉焦腥连带同黑烟,将近乎一城埋入当中,穷极目力,方才得见零星天日。
城头的柳倾,从战事起时,就是默然抿紧双唇,十指往复叩动,一身堪称在四境其中,都甚是浑厚的内气,无一丝一毫耗费,皆是用于起阵固阵处,单是丧命书生阵法之下的妖物,无穷无尽,饶是有拦路虎强撑,书生灭妖的数目,亦是高居边关众位高手以顶,可如何去看,书生都无一丝欣喜。
精熟阵法之人,必是五感灵觉敏锐,心定神坚,非如此不得入阵道,本就是阵纹乃是相当仔细的道行,但凡有一丝一毫错漏疏忽,则不能成阵,而柳倾自入阵道,从无错漏,纵然是今日今时这等存亡关头,亦是如平日里起阵那般,安安稳稳,近乎已是变为城头守军救命草。
可正是因其五感敏锐,纵然心神依旧沉于起阵一事上,面色犹如金纸的书生,依然能听到周遭有许多尸首倒伏的声响,走卒骨刺,飞头剃骨刀,穿过血肉或是额前的清脆嘶哑震响,遭扎穿胸腹脾脏的兵卒血水如墨,凄惨呼救,摔落到城下的兵卒一声未吭,仅余皮肉遭火油灼烧声响,连同妖物低嘶,近乎无丝毫
遗漏,都进双耳。
倘如不曾长驻足,何得见此凄凉生杀场。
而柳倾所能,只得是合上双眼,将满身内气尽数灌入大阵其中,至如今已是身形微僵。
再睁眼时,一尾赤龙摇头,冲散许多攀上城头的妖物,纷纷化为齑粉,那赤龙生得相当熟悉,周遭有尾火流转,近乎是瞬息间就清出城关周遭的妖物,触之即灭,摇头摆尾杀入阵内,竟是比起半空苦苦支撑的三人,尚要有几分威势。
「来啦,小师弟。」
书生很想伸手拍拍自己这位很有出息的小师弟,可全身经络,一如火灼,只得是挤出个与在南公山间一般的和煦笑意来,「长高了不少,就快追上师兄了。」
就是这么寒暄的两句话,北烟泽边关的妖物,纷纷不晓得为何有位少年郎胆敢孤身下城,更无从知晓这少年郎的剑气,何故如此泼天,赤龙尾火虎,少年一剑指,洞穿厚重妖潮,顷刻杀出条通天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