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夏景奕相当强硬将苓霏手掌甩开,三番五次过后,苓霏却是贴上前来,费力扳过夏景奕身子,凭肩头枕住后者僵硬头颅,双手拢住其肩头,竟是当真将这位堪称是灰头土脸,心气尽消的剑客揽到怀里,甚至苓霏都不曾晓得,自己何来的这般力道。
「如是你愿学,我也晓得几式剑术,未必有多强横,可倘如学成,未必就赶不上那云仲,正巧是打落你浑身傲气,少了不敢说,只需三五载,就又能有位三境往上的剑道大才,人生来苦短,何妨一试。」
老仆说来无心,按常理而言,夏景奕也断不该深以为然才对,本就是位很是寻常的老仆,知根知底,眼下却是无端说出这么一番猖狂话来,依夏景奕的脾气秉性,大多是要嗤之以鼻,可就在老仆轻描淡写说出这番话后,方才还是行尸走肉似的夏景奕,缓缓睁开眼来,问了句很是蹊跷的话。
「方才那人已是强撑身形,如是我那时出剑,可否能胜他?」
老仆轻蔑笑笑,头也不回答道,「那人方才吃过无穷苦头,你凭啥和人家比?真要是觉得有几分胜算,凭你性情,真会忍住不出手?」
夏景奕语塞,自嘲一笑,随即将外袍搭到苓霏身上,自己则摇晃着身形掀开厚重车帘坐到老仆身侧,翘起腿来面对无穷无尽大雪,任由其压满眉梢。
现如今这位老仆,必定不是原本那位相熟已久的老仆,轻描淡写之间废去一位三境以顶的本事,起码不是原本那位老仆能做到的,但明知如此,夏景奕也不打算戳破,毕竟眼下如今,既没有奈何人家的本事,更不曾在这位老仆身上,瞧出哪怕一线一毫的杀意,倘如真能再走到三境,见天宽地阔,反而是要谢过才对。最令夏景奕感到狐疑之处,是分明浑身修为尽废,而又败给云仲,这道本以为最是难解的心结,竟也是荡然无存。
原来多年练剑修行时节咬牙切齿,在自身看来如何都不能化解的心魔,从来都不见得能怪罪到旁人身上,何况那云仲虽是摘不开干系,倒也是给了句说法,而随即心结,便是烟消云散。
听闻一旁笑声,老仆很是狐疑瞥过夏景奕一眼,总觉得这小子八成是修为尽废,于是有些魔怔,因此很是嫌弃朝一旁挪了挪,促狭道来,「想到什么好事了,乐成这德行。」
夏景奕笑着摆摆手,「没什么好事,只是突然发觉,当年那个被整座帮派挤兑得无处容身的死孩子,好像终于走了,临走时谁也没怪罪,只是怪罪自己将那帮派看得太重,以至于到处记恨旁人,忒不地道。」
马车缓行,风雪无遮拦。
遍地狼藉的天公台内,张太平同样是窥见大雪已至,从一旁捡起断成两截的道冠,重新戴到头上,顺手拨开废墟土石搭救徒众,见并未有人身死,才孤身一人颤颤巍巍离去,没理会身后负伤徒众挽留,而是径直走回到住处,将往年所穿的旧衣,些许金银细软团入包裹,斜挎到肩头,同样也是走出这座青泥口,一步十丈,仅是不过一炷香时辰,就已是站到青泥口以北处,少有人烟的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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