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紫昊国门,越是往北行,唐不枫越是心惊,再度抱起长刀时候,也难以觉出身有依仗,全然不复往日长刀在怀,而天下可行的心念。饶是以阮家主的性子,入紫昊国门后,也罕有四处观瞧的时候,更多则是蹙紧眉头,满面忧患往北看去。
三人当中,唯沈界最是悠然自得,虽说一路妖魔横行无忌,出手之余,还不忘端起两卷书,凭他自个儿的话来讲,开卷有益,学问本就非一朝一夕间可得,零碎时辰用上,忙里偷闲,最是能令人过瘾,故而时常令心有芥蒂的唐不枫挖苦,倒是也从未搁在心上,仍旧是那副落魄书生但求心安的架势,倒是让唐不枫费劲心力编排出的挖苦埋汰白白耗费,出拳凿水而水自流,空落得一身郁郁。
未曾入境时,三人倒还不曾晓得,眼下紫昊邪祟已是多如牛毛,除却那日沈界借力破除过云端成千妖魔,倒着实不曾想过紫豪北境,已是邪祟妖魔遍地的情形,一路上所遇城池村落,多少皆是受过荼毒,城头之中破败荒凉,乃至于城墙之上,崩裂处极多,眼见得似是被磅礴巨力压垮一般;村落当中更是扯起无数白绫,家家难幸免。
“紫昊大灾,比起上齐仍要重许多,却不知为何一路也未曾瞧见仙家出手,如此下来,恐怕不消数月,紫昊北境变为荒凉破败的妖魔盘踞之地,也在情理之中。”唐不枫皱眉,转头朝沈界道,“沈兄境界高妙,可曾听闻过风声,这紫昊修行中人,为何迟迟不愿出手?”
沈界合上书卷,盘坐图上,略微思索一番,颇有些为难道,“在下出久居漠城,此番却是头回出江湖见天下,这紫昊境内的状况,着实不曾知晓太多,更不曾与此境中的修行人相熟,风声如何,也是半句不曾听闻;但若是问为何不愿出手,沈某却是大抵能揣测出些许,凡修行中人,最为惜命,更是无利不起早,既无益处,何苦自行出手。何况如今肆虐邪祟,境界皆不在低,若是要一劳永逸除个干净,又岂是件容易事,对于那众修行人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又怎会行斩妖除魔这等听来正气,实则亏本的买卖。”
唐不枫紧蹙眉峰,“山上人就不曾想过,若是天底下生灵涂炭,邪祟猖獗,自个儿当真便能独善其身,超脱世外?国不宁民不生,即便是有足能苟活千载的境界寿数,又能如何?”
“说得不赖,可谁人又愿当那第一家出手的,”沈界无奈,瞧着临近城关处官道的破败景象与还不曾干涸的血水,轻轻叹息开口,“山上山下本来便是泾渭分明,一者为求长生或是登临绝巅,一者为家事国事姓氏操劳忧心,本就是两类迥异人,同处一世,哪里有什么慷慨出手的道理,即便是一国崩灭,多半也不曾牵连到仙家身上,凡俗到底是凡俗,哪里会有拼着一身修为普度众生的活神仙。”
阮秋白自始至终都是静静听闻两人言语,面色清淡,全然瞧不出心思如何,只是偶尔瞥见路上为邪祟所破的城关楼台,神色略有凄意。仙家尚不敢先行应对的汹汹邪祟,对于常人而言,即便披甲持锐,又怎能凭肉体凡胎拦阻下为数众多的凶狂邪祟,一路所见崩裂铁甲,大都血染,而尸骨未存,却不知是为妖魔饵食,还是叫诡秘手段抹除,竟是从未见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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