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原本乏善可陈,少年本就不曾骑青牛,悠哉闲逛时节,也不需太过急切,倒是乘兴游得山水,见深潭见碧树,见深林见麋鹿,当即便是将心性松弛下来,游山玩水不亦乐乎,就连阵法修行也是暂且搁置下来,两三日路途,要么便是困意来时头枕青苔眼望星月,要么便是忽而折返,前去逮来两头幼兔,好生逗弄一番再放其归山,闲散悠然,一时竟是有些不愿思八方街中事。
不过第四日,云仲游兴渐解,欲打道回府的时节,却是遇见一位目盲先生,打扮却与道人不同,只穿寻常百姓布衣,背过两枚口袋,同云仲擦肩时节叫住后者,言说云仲近来大抵是有喜事,若是不嫌弃,愿为卜卦一二。
目盲先生并不提银钱,反而是将背后包裹展开,其中除却笔墨纸砚外,尚有一方罗盘,上头密密麻麻,皆是墨字。
“少侠不妨将姓氏写到罗盘正中,虽说咱老朽这身本事,并非是由打道门学来,可这罗盘却是一等一的好物件,能测吉凶可探祸福,只需写就姓氏便可推演出少侠日后运势,虽是不可泄露过多天机,但无论如何,遇吉相身心皆舒,遇凶相诸事小心,没准就能化解去许多劫难。”
这先生当真是目盲,且毫不在意,自个儿撩开空荡荡眼皮咧嘴笑笑,说是不收银钱,本来就不凭这本事吃饭,不过是喜好研究这等玄妙法门,若是耽误云仲太多功夫,尚且打算给些散碎银钱,聊表谢意。
闲来无事,云仲也自然是应下,眼前老先生性情很是惹喜,自然也就盘膝坐下,取得笔砚写就一枚云字,将罗盘递到老先生手上,安然等候。
“依老朽这罗盘中言,少年郎是由打外头来的,兴许没多远,可想来也是难比登天,寻常人想走到这周遭来,想都甭想,不过你这命数,”老先生咂咂嘴,长眉耷拉下来,犹豫片刻,“瞧这字写得不错,初看时节锋芒毕露,但再看却是锋芒尽收,此番前来,理应得些好处,可惜少侠这命数实在是古怪,就算是好处落到眼前,也未必能接得住,少侠既然是心善,愿意让老朽耗去许多时间,那便赠少年两句箴言,且要记仔细了。”
待到打扮很是古怪的老先生离去过后,云仲才是微微蹙眉,将老人留下的一根竹简端起,仔仔细细观瞧。这目盲先生分明浑身上下也无半点修行人模样端倪,就算是云仲多留心些,使黄龙窥视老者周身,也无零星异状,但这番话,说得却很是靠谱。
竹简上书,阴曹落有昴日官,上苍常生苦命人,双掌沙数如福散,柴门刀马过云山。
云仲默念许久,终究是不解其意,蹙眉思量再三,不过还是将竹简踹到怀中,回头望向目盲老人背影,却是发觉老先生攥紧一根已然发黄干硬的竹杖,敲打前头拦阻,步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