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本就心烦意乱,先前叫那壮硕大汉唬得魂惊,再吃过癫子戏弄,登时火气便冲脑门顶了又顶,含怒骂起:“你这癫子好没眼力,明摆瞧见我忙得紧,还偏要趁这时节嬉闹,也就是我,换成别人,早就给你打到一旁去吃土灰了。”
癫子长相十分清正,只不过像是许久也未曾洗干净面皮,此刻见小二似乎真是满面怒容,便撇了同他嬉闹的念头,不解问道,“不知这大汉从何处来,按说挎刀而来,守城兵卒不该允以放行才对,再说城里客栈不少,怎么偏偏挑到你家最寒酸的住下?”
言语之中,哪里像是个癫子。
“谁晓得去,可既然挎着两把刀来,总不能将他赶出去吧?”小二无奈,手头草料稀疏落下,苦笑道,“叫人捅个对穿,怎么都不比踏实做生意强,何况那大爷器宇不凡,没准真能多给些银子呢,到攒够钱的时候,还能把客栈扩一扩,修修牌匾。”
“没准和刚才那黑衣裳的小子有些渊源嘞?真要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还真想指望着那汉子让你发家?这条街可都不够这俩人施展的,你可得加着点小心呐。”
癫子突然笑起来,大概又是发了癫,手舞足蹈叫道,“扩就扩喽,别挤了我茶楼就行,掉到钱眼里九条牛都拽不得,好笑好笑。”
“就算是好笑吧。”小二胡乱抹了把脸,顺带叼起一枚枯草,仰头看向阴蒙蒙天色,又垂下头去,奋力扒开草料。
汉子踏上二层楼,目光散漫,去得却恰好是黑袍人的房间。
房门并未闩住。
汉子也并未驻足许久,而是自行走入房中,将腰间双刀摁住,旁若无人盘坐在桌前。
“这座小散关多年未曾有狰使到访,今儿却是头一例。”桌案另一侧,黑衫稳坐。
汉子不以为然,“我何时说过我是狰使?”
雨声起,敲敲打打,风波也骤。
“走江湖的,双刀客一向不常见。”黑衫那人像是觉得有些可乐,不过言语却是不急不缓,恰巧盖过雨声,“尤其是近几十载,擅使双刀者越发稀缺,就如风雨里头的无檐鸟雀一般,十足罕有。练刀不难,但要想双手使刀圆润无碍,可不是两两叠加的难度,除却那位麾下自幼拼杀的狰使之外,实在想不通还能有谁有这等本事。”
“万中有一同万中无一,本就是两回事。”莽汉摩挲摩挲刀柄,“说这话,怕是有些绝对。”
“久在樊笼里,如今不妨静下心来,听听雨声。”黑衫者敲打敲打桌沿,甚是自得,出言却是与汉子言语毫不相干。
只闻长街落雨,滴滴连珠,楼下鸾铃轻响。
汉子咧嘴一笑,刀光闪动。
而黑衫者身形不动,刀光如割夜幕,破也未破。
“马挂鸾铃,铃声如弓弦电闪,铃响狰使动,这话我总没说错。”黑衫人笑道,“如你并非是狰使,迈入门前时候,早已变为单臂单足。”
汉子还刀入鞘,怒目相视。
“我不及你境界高明,不过阁下动手前,还请告知我狰使大统领去向。”
“有死而已,何惧之有。”
黑衫人起身,泡上一壶茶水,将杯盏使双掌捧住,望向窗外急切雨丝,良久才开口。
“五绝之中,枪戟能耐最长者,数载前于南漓挑死了一位年岁不浅的狰使。”
“百里犽死于我手,山门物件,自然尽数归于我手。”
汉子悚然,旋即又长处口气,合上双目。
可那黑衫之人并未出手,饮茶一杯过后,玩味道,“怎么?我这并无多余茶水待客,速速退去就是,休要打搅本座赏雨。”
长袖摆动,狂风穿堂而过。
待到狰使统领再睁目时,周遭无雨,再朝四周望去时,却见边关已在眼前。
五绝中南漓毒尊,一掌拂退三境之人百里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