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锦绣的上漓城灯火彻夜长明,永夜不歇。
一张传音灵符没入寝殿,君云肆随手接了过来,一眼扫过。
看完后,嘴角牵动,眼底闪过了一抹无奈。
灵符写的,是七韶山幻山主的形迹,以及沈棠落去鸣沙岛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小叶紫檀材质的矮几上,铺展开来一张水墨卷轴,一旁只余下了一盏微暗的雁鱼灯。
伏渊塔地宫一别,已逾四月久。
可于他而言,地宫古井里的一幕幕却恍然如昨。
那时形势紧急,又事发突然,以至于他和沈棠落压根无法分出多余的精力去深想细究。
而今再去回忆,诸多疑点相继出现在脑海中。
人为豢养的嗜血蛊丝,古井里戾气难消的亡魂,冰棺里的白衣女子,无一不透着蹊跷。
伏渊塔下,定然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件事,极有可能与沈棠落的血脉有着莫大的关联。
燃烧自身血液养本体寒骨,让沈棠落凄苦了一生。
前世,他已经将御药术修炼到了极致,却仍旧破不了她体内噬魂血骨的反噬。
是以,他必须尽快查明伏渊塔中的真相,顺着这条线索,找到破解她血脉的法子。
他深爱的小姑娘,已经苦了一世。
此一生,哪怕倾尽所有,他也要助她挣脱命运的枷锁,换她余生安然。
灯影微芒,正思索着,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从头顶笼了过来。
下一瞬,就听到了女子嗓子里清甜的低笑,“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君云肆移开落在画卷上的目光,抬眼才发现沈棠落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她褪了外袍,一身月光白的寝衣,光裸着一双玉足踩踏在绵软的蜀褥上。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清瘦单薄的身形,平添了几许易碎感。
君云肆漆黑的眸光深了又深,见她这么心大,真是又气又恼。
她总能什么都不做,轻易惹得他有火难发,无可奈何。
君云肆冲她伸去一只手,沉声道:“过来。”
沈棠落摇摇头,好看的眉眼含着一抹平和的笑,故意绕到了案几对面。
几经生死大劫,她已经少了最初的戾气,不经意间会露出几分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柔软。
她双手交叠,以手腕枕在没受伤的一侧脸上,不顾形象地倚在桌子边,盯着面前颠倒众生的容颜。
这张脸,每一分都生得让她无法自拔,是刻入她骨子里的眷恋。
白日的种种,让她十分确定,他就是记起自己了。
否则,以他今生的性子,绝不可能陪着她为两个不相干的人耗费心神。
方才意识进入鬼梦,无影已经把她昏迷后,君云肆安排了少年兄妹二人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给自己复述了一遍。
沈棠落想起白日所为,禁不住有些自责,“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不顾伤势,最终又害得他为自己收拾烂摊子。
君云肆沉着脸,一拂袖,把离元鼎召回了身前的案几上。
他一语不发,盯着沈棠落那双明澈的桃花眼,意思不言而喻。
沈棠落重重叹息,“果然,你还是生气了。”
君云肆嗤笑,“山主大人如此侠肝义胆,不顾性命,救人于危难,何错之有?”
“咳……”沈棠落被呛得轻咳了一声,瞬间尴尬地坐直了身子。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乍听好似是夸赞,细听就是在嘲讽她受伤了还逞强呢。
千幻的身份暴露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
沈棠落眼神飘了飘,却意外瞥见了悬窗外星河烂漫,眼睛里倏地亮起了一抹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