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男童的话,既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找到了彼此,所以在急着打补丁;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找到的是一个娃娃,故意这么说,好让她放松警惕心。
按照这个方向思考下去,就是一层套一层没个完;她觉得,是该做出一点行动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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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酒的声音完全是一张砂纸,她说一句话,就要给他皮肤都磨薄一层。
“果然是你啊”——走在路上时,一条下水道忽然掀开盖子,自来熟似的招呼你“今天吃了吗”,就是这个效果。
老实说,看见她手里确实有一张卡片的时候,人偶师都有点失望了;真是本人么,万一还有一点可能性,是个娃娃呢?
“我们等灯亮了再确认,不是一样吗”那几句话太长了,被打磨的都不是皮肤了,简直是他的神经末梢。等灯亮起来时,他几乎快要松了口气:用物品验证过身份,起码就不用再听她张嘴闭嘴没完没了。
如果只是说话倒还罢了,他最难以忍受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有时候他想要给那一双眼睛挖出来,用血染污它们,叫它们再也落不到自己身上。
人偶师其实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受不了林三酒。
二人往外走时,娃娃屋的灯光又灭了。在黑暗里,他轻轻握着那根木棍一端,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走出了厨房,走进了客厅。
灯亮时,眼前是林三酒的背影,手臂朝后,攥着长棍;灯灭时,就更不用说了。谁也看不见他。
视力不断受扰,探测手段消失,副本地形又很大,加上他们时间不多了,想要将每一寸地方都走一遍,并不现实。二人尽量绕着客厅将房间一一看过去,还发现了一个餐厅、一个此前没有发现的卧室;人偶师被放置于其中的第一间卧室,与后者一比,居然只能算得上是一个次卧。
到处都空空荡荡,好像自从他与林三酒一碰面,另一个自己就彻底消融了。
客厅沙发后面,就是一大片空地。因为房子太大了,再多家具也放不满;二人决定回到入口处之后,林三酒在空地上绕了半圈,继续牵着长棍,引他往前走。
看不到另一个“林三酒”娃娃,自然也不能确认前面那个就一定是本人吧。
人偶师在心中想了几个确认的方法,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好像是本人的几率,要比不是本人的几率大一些。说了不杀她的,再说,还有宫道一。
“副本还有一分钟不到就结束了噢,”副本男童说。“你们就这么确定,身边的肯定是真人?”
从语气上很难判断,副本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用意。娃娃随时都可以被副本收起来,在进入副本的时候,他们二人就已经见识过一次了,以此来离间二人并不难。
然而到目前为止,副本所做的事情,就只有让娃娃一次次接近他们……如果说,“接近”只是表面上的手段,实际上是不是隐藏了别的什么东西?
当他们在客厅墙壁前入口站定时,人偶师转头四下一看——灯光就黑了。
他漏掉了什么地方吗?
林三酒忽然变得安静了,也没有要求与他身体接触,是因为这一点才让他觉得不对劲吗?
“十,”黑暗中,副本男童开始倒数了,听不出喜悦也听不出失望。
“等、等一下,”身边不远处的林三酒,忽然声音颤抖着说话了。副本男童充耳不闻,仍然在继续倒数;在男童的倒数声中,她的声气仿佛含着近乎绝望的恐慌与哽咽,又轻又急迫。
“……我、我要换成‘你死我活’模式。”
人偶师忽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