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一拳狠狠打中了小腹的时候,林三酒只觉全身血液上涌,仿佛连眼珠都要迸出来了——假如当年的受害者能说话,想必会告诉她,她们也经历了一模一样的痛苦才最终死去的吧?
她也会同样死去吗?
这个念头刚刚浮上心头,她面前忽然一阵明晃晃的雪亮;猛地被强光一打,林三酒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一时眼前全被晃花了——引擎声随即咆哮起来,那黑影一惊,立刻噔噔退后了几步。
“还不快上车!”
年轻人焦急的吼声,从那两束雪亮白光后头传了出来。林三酒勉强睁开眼,只能在这一片漆黑的天地间,勉强看清两个刺眼的车头灯,以及灯光里纷纷的雨丝。
原来刚才不是幻觉,是他去开了车——
“快点啊,来不及了!”
年轻人又叫了一声,林三酒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她飞快地向那黑影一瞥,见那人好像又要冲上来,急忙掉头就扑向了那辆老式汽车,一把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在尖锐的引擎声里,汽车一路后退,退出了那条狭窄的小路。年轻人一打方向盘,汽车立刻急急地拧了近乎九十度,正好让司机位置对准了小巷——年轻人却不踩走了,只是呆愣愣地盯住了小巷,盯住了小巷里的人。
“快走吧,你在干什么?”林三酒一身伤痛,只觉浑身肌肉都在打抖,简直像是退化回了末日之前——不,就算是那个时候,她的体能也比现在好得多。
“啊,噢,”年轻人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踩油门,声调里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我、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他了!我知道开膛手杰克是谁了!”
林三酒一怔,忙转过头——只是这时汽车已经远远开了出去,她只模模糊糊地瞧见后方的小巷里扑出了一个人影,却看不清外貌了。
“他到底是谁?”她一放松下来,连喉咙都突然哑了:“是我们见过的人吗?”
年轻人没理她,仿佛还沉浸在激动里。林三酒又问了他一遍,见他仍然没应,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忙道:“你是在哪里找到这个汽车的?19世纪末已经有汽车了?”
“有了,”年轻人这次答道,因为兴奋,声音仍然在颤抖着:“好像汽车就是这个时间段被制造出来的。”
林三酒也根本不记得这一点了,只咬着嘴唇愣了几秒;她想了想,叹了口气:“看来知道杀手是谁还不够,游戏还没有结束的意思——你现在往哪开呢?”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汽车一直在呼呼地向前开,除了被车头灯照亮的前路之外,刚才外头的浓黑也渐渐淡了下去,路两侧的建筑物重新在雨夜里现出了轮廓。当视野从一片浓黑变成昏昏暗暗时,年轻人说:“我正要去漆咸道与公主道交口啊。”
林三酒一怔。
这两个地名她都没有听说过,却不妨碍她的指尖猛然开始颤抖。
……在微微亮了一点的光线下,她看见了许多熟悉的东西:油量表,里程表,手闸——
在车窗前,挂着一个晃晃悠悠的菩萨雕像和一个写着“出入平安”的牌子;她坐在副驾驶上,对面正放着一张带照片的出租车司机工作卡。工作卡上的字样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是黑白照片上还能辨别出人脸——丹凤眼,双眼皮,正是身旁的年轻人。
林三酒猛一回头,正巧与照片中那一双丹凤眼对上了。
“我们认识这么久,好像还没有交换过姓名。”年轻人冲她咧嘴一笑,“认识一下啦,我姓林,我叫林国裕。”
车门“咔”地被锁上了。
“……不过后来呢,我自己改过了名。我现在叫林过云,人生嘛,本来就是过眼云烟。”年轻人转过头笑道:“……在香港,他们也叫我‘雨夜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