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三酒一怔,目光在过道上一扫,发现地面上除了一个她扔下的购物篮之外,再没有别的障碍物了。
她委实不愿意与人偶师有什么默契,显然对方也是同样的想法;然而下一秒,刚一张嘴,二人都不大情愿地发现,彼此都想到了一块儿去——
人偶师哼了一声,似乎一个字也不愿意与她多说了,那根彬彬有礼的绳子嗖地从货架上弹射了出去,在货架上不断挥舞摆动,快得几乎成了一片虚影。它在主人的指挥下,哗啦啦地甩下了一大片薯片和其他零食;袋装、筒装、纸盒装的商品们,接二连三摔落地面,在过道上砸起了一道又一道咕咚咚的回响。
“它,它动作怎么变得这么快了?”
“我跟它说,如果还是慢吞吞地,它就要被独自抓去另一边了。”人偶师声音淡淡地说。
然而那根绳子还是没有摆脱被抓住的命运。
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已经清楚了:凡是从货架上拿下了错误商品、露出了深处黑洞的,不管是人也好、绳子也好,都逃不过那只惨白手臂——绳子灵活迅疾,风一般地扫过层层货架;但没想到这反而给它带来了灭顶之灾。
无数只惨白手臂,像乍然生长的树林一样从货架深处猛扑了出来,在这密密麻麻的一片手臂中,有几只手同时握住了绳子;林三酒一句惊呼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只听人偶师一声闷哼,那条有礼貌的绳子便被拽进了幽黑的深处。
林三酒顿时想起了那跟绳子跟自己说“下回再聊”时的口吻——但她什么也没说。那只是一个特殊物品罢了,人偶师连人的性命都毫不在乎,恐怕更是早就预备好,要让那条绳子去送死了。
她一声没吭地接手了人偶师的工作,念了一声“对不起”,意识力如长鞭一样击打过货架,顿时无数件商品如雨般纷纷落下,跌到了地面上。从货架深处的黑暗里,惨白手臂一支接一支地探了出来,五指成爪,在空气中一下又一下地扑着,却只是徒劳无功——它们确实能抓住一小部分意识力,但只要林三酒一个念头,意识力就又全数收回来了;就像是伸手捞水,除了巴掌里那一点,剩下的水流仍旧回归了江河湖海。
很快货架上就空空如也了——如果不算那些密林一般、不住往外探的惨白手臂的话。
林三酒和人偶师仍然坐在货架上,他们身边、脚下、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惨白手臂。没有一只偃旗息鼓,它们每次的缩回,都是为了下一次更快地弹射出来;这些手臂舞动着、摇摆着、纠缠着、探抓着,令货架看起来如同一只巨大的章鱼,正翻卷着它数不清的触须。
下一步,本来应该把积满了一地的零食全部扫出过道才对——但是现在无论是林三酒、还是人偶师,谁都不敢动了。
底下厚厚一层的零食中,肯定有正确的那一只;一旦那一只被扫出去了,他们二人登时就会变成人形,从货架上跌下去——
只怕到时候,不等触及地面,他们就要被这些惨白手臂抓进深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