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没意识到,”他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皮下微微发颤:“……我要离开的话,随时可以离开呢。”
在lava里见识了这么多骗局的林三酒,忽然冷笑了一声:“你刚才说的,也有可能全是屁话。说不定你就是戴了个别人的面具,世界上根本没有鸦江这个人,你只不过故意这样说,让我不敢对你下手。”
宫道一想了想。
“你说得对,”他承认道,随即一笑:“……那样一来,就取决于你肯不肯冒这个险了,对吧?怎么样,要不要试试?以你的性格来看,你的后半生都会猜疑自己是不是亲手杀了一个朋友。我觉得那也很好……到时候,我要不要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什么时候出现,又是一个值得我花时间想的决定了。”
若要比玩弄人类心理,林三酒自然只有一败涂地的份。
“为什么?”她咬着牙,目光看着鸦江的鞋子,不愿意去看那张脸:“你只是天生心理变|态吗?你到底想要什么?只想看着别人痛苦?”
宫道一抬起头,看着上方的病房方向,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曾经对女娲说过,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因为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总能经得住她的折腾,证明我的期待的人……而我要让那个人,给我一直以来我想要的东西。”
他低下头,轻声一笑:“你知道吗,要是让我的养父母听见你说我天生心理变|态,我的妈妈是会非常生气的。”
林三酒一愣。
她从没想过宫道一居然也曾经有过是小孩子的时候,居然也是需要父母养大的。
“你这个人真是有种奇怪的力场。”宫道一吐了口气,“天知道我已经多久没有提起过我的父母了。”
“我才懒得管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林三酒低下头,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宫道一给她的选择不多,那她就用自己的拳头打造一个:“就算你用的果然是鸦江的身体,我也不相信你随时能够离开鸦江,没有任何局限……所以,今天不论如何,我要留下你。”
不仅是为了人偶师——她想问而没有问的,还有十二人格。
宫道一歪过头,没有说话,眼睛在昏暗之中闪烁着湖潭似的光泽。就在这一瞬间,二人头顶上忽然传来了波西米亚近乎尖锐的高喊声:“林三酒!”
她有危险?
林三酒一抬头,只见波西米亚小小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跳出了病房,此时正一路朝二人所在之处疾奔下来,声音又颤、又尖、又像是被橡皮筋给紧紧束缚住了,除了一次次叫她的名字,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林、林三酒!”
“怎么回事?”她回应的时候,能从余光里看见,宫道一依然倚在墙壁上。
“人、人偶师——”波西米亚终于找着了舌头,没忘了加上关键字,“大人醒了!”
仿佛是在呼应她的话一样,林三酒此时的目光也落在了波西米亚身后远处的影子上。一身漆黑的影子,正慢慢地从垂直墙壁上站了起来,轮廓高高窄窄,仿佛裁剪下来的、凝立着的一截噩梦。他的头发微微散乱了,几绺黑发垂落下来,在空气里轻轻摇荡着。
……等她循声转头的时候,鸦江的身体已经像是忽然塌了,重重倒在了地上。
宫道一的最后一句话,仍像是梦里的呢喃一样,回荡在她的耳边:“……你看,我没有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