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晏便餐馆位于一处老旧小区里头,从外边马路上连它的招牌都瞧不见。
这个位置开餐馆,生意可想而知是很惨淡的,除了小区里住合租房的年轻上班族之外,也就是他们几个老兄弟还常常来了;只要没走远,他们中午一般都会过来吃午饭,那个时候,小区门口就会停起一排没有司机的出租车。
关海连加入这个出租车公司的时间晚,其实根本不认识陈红晏那个车祸死掉了的老公,自然也不会因为“过去的情分”来帮衬一下兄弟的遗属。之所以他会和其他几个司机一起常常来这儿吃午饭,其实原因很简单:他得给自己找几个朋友,混在普通人里,让他看上去更合群、更正常一些。
“……十好几分钟,那女的就不下车,一个劲儿说她正在找,肯定会给钱的,”常凡连筷子都放下了,一副又烦又晦气的样子,黑黢黢的脸上挤得沟壑纵横。“我往她包里一看,就他妈一块口香糖,屁也没有。我当时就认倒霉,说算了算了,让她走了。”
“遇上这种人你说有什么办法,”小个儿、留个平头的王寺说着,朝小餐馆后厨里的陈红晏招呼了一声:“嫂子,还没好吗?”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留平头——关海连有一次在看了不少资料照片、觉得这句话差不多可以拿来开玩笑的时候,冒险对王寺的新头型这么评价了一句。
效果还是不错的,其他几个人当时都笑了,还有人说“对啊,平头太土了”、“看不出来,老关还挺时尚”之类的话。关海连觉得,要融入这个普通人世界,并且不被别人察觉异样的话,主要还是得靠这种一点一滴的细节,堆积出一个“老关是平常人”的印象。
说起来,关海连也不是他的本名。他本名叫观地海风,但是这个世界里没有这么起名的,更何况落户籍时也不允许落这种奇奇怪怪、不符合他们传统文化的名字,他就自己改成了关海连。
长相就没办法了,好在他也是黑头发黑眼睛,再吃胖一点、让脸圆一点,淹没了他原本只是稍稍更深一点儿的五官,说是本地人好像也过得去。
“我记得今天是老关生日,”陈红晏走出来的时候,拿着一只托盘,笑着说:“我多做了几个菜,这一顿我请了。”
关海连一愣。他的生日没法换算成这个世界的日期,因此他对身份证上那个随便选的日子也很不敏感,自己都忘了这个假生日。他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推辞道:“不用不用,我生日,我请大家。”
陈红晏也不跟他争,将盘子放下,转身去拿饮料。她这样不声不响不争执的时候,就说明她决心已下,谁都没法劝动一点儿。关海连回头看着她,见她从冰箱里抱了几瓶冻饮过来,忽然想起她冰箱里的一种柠檬水快卖完了,一会儿走之前得帮她搬一箱进来。
结果明明都在心里记下来了,到走的时候还是忘了——大概是因为他非要给钱,陈红晏非是不收,他放下钱就一路逃似的出了店门,把陈红晏和她的柠檬水都扔到了后头。
跟其他几个司机点点头告了别,他钻进车子,开上了主干道。经过二十年朝不保夕的末日生活,他最终居然能够在这里安定下来,实在是叫他想也不敢想的好运气。他的出身地和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连语言都是靠十二界的翻译器慢慢掌握的,但是正因为这种天差地别,让他更加留神、更加小心,反而能更好地融入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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