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才一浮起来,她就紧接着听见从底舱内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了“咚”一声闷响;谢风刚刚踩下去的脚立即就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枪在这小子身上!”一个陌生的男性嗓音吼道。
“短仔!”阿城的惊呼声伴随着又一声撞击响了起来,就像是椅子被掀翻了的声音。
出事了!
谢风一时连呼吸都忘了,两步就退回了游艇上层——从底舱里,男性扭打搏斗时的声音、喉咙里像是低吼一样的咆哮,砰砰乓乓的闷响,仿佛有实体一样在整间底层船舱里左冲右突;游艇被撞得摇摇晃晃,她脚下一个没站稳,当即就摔在了船板上,差点从栏杆之间滚出去。
怎么回事?不是都把人绑好了吗,怎么还可能打起来?
“砰”一声枪响,骤然惊得谢飞停住了,仿佛连心脏都凝固在了胸膛里。她死死抓着栏杆,盯着窄梯,在接下来一连四五声轰鸣愤怒的枪火声中,耳朵迅速嗡嗡响了起来,好像被灌满了强烈的回音。
是……是哪一方?
仓库里的枪击声回音犹自激荡着,底舱里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在谢风觉得仿佛过去了一辈子之后,她隐约听见底下传来了人声。
她赶紧使劲揉了揉耳朵,压了两下耳鼓,稍微听清楚了一点。
“长官,”之前那一个陌生的男性嗓音,模模糊糊地说,“您没事吧?”
谢风一颗心陡然沉入了深渊。
“解开我,”秋长天低声喝令道,“快点!”
在一阵窸窸窣窣声里,秋长天又说了些什么,断断续续地听不完全:“这次……你反应很好……怎么会被这些小孩给收拾了……”
最后一句话,她倒是听得清清楚楚——“这里才四个人,还有一个女的,应该在外头,解开我之后你立刻去找。”
不行,不行,她要快点动起来。
尽管谢风总是将死挂在嘴上,好像无论是自己死还是他人死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然而当死亡——尤其还是刚才还在和她交谈的人——可能真正发生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甚至连手脚都软了,眼睛也不知道何时被泪水模糊了。
在此之前的十九年,她甚至都没参加过葬礼。
她勉强才记得自己要干什么,四肢着地,半滚半爬往游艇后方挪了过去,尽量没有发出声音。他们把秋长天捆得很紧,不管用什么办法解开绳子,都得花上至少几十秒才对——当她忍住想要呜咽出声的冲动,好不容易来到后方甲板上的时候,她听见一个脚步声咚咚地踩着窄梯上来了。
“欸?”那男人果然吃了一惊,含糊地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
这儿是仓库内部不是海面,显然是他没料到的。那人吃惊之下,四处张望一圈的工夫,对谢风来说就是保命之机了。
接下来是关键——她绝对不能发出一点响动。再慌,也必须慢慢来。
那脚步声沉重地绕着前方甲板走了一圈。不用看,谢风就知道那双脚是属于谁的;安全兵靴子有多沉,她亲身领教过。
前方一无所获,那双靴子马上掉转方向,朝后头大步走来了。
……然而当那双靴子到达后方甲板时,那儿也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