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头突然被捉,慌慌张张地在她手上挣扎了几下——说是挣扎,其实倒更像是一截线圈在忽圆忽扁地做体操。她生怕他乡遇故知向另外两个副本求救,急忙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又轻轻抚了抚它,指着两个副本的方向,使劲摇摇头。
线圈慢慢地软了下来。
这大概说明……它放松了?
林三酒对它作了个口型“走”。
一截线头能不能看懂人类口型,她是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她肯定了,两个副本谁都没有意识到,旅馆后方那个速度缓慢、一点点远离着他们的“他乡遇故知”,实际上是他乡遇故知与林三酒。
说走,她就真的是在走,而且是慢腾腾地,一步一步地往外挪。
她身上带着一截“圆珠笔线”,本来就容易被副本误认为是他乡遇故知;此刻有了旅馆的阻挡,她又把线头抓在了手上,使周围没有第二个他乡遇故知了——二者一重叠,在两个副本看来,后头一点点往外挪的家伙,可不就是他乡遇故知吗?
……就是人本丢了怪可惜的。
副本的“后院”空间,威力就像是春雨一样,绵密细润,无孔不入。
林三酒刚才好不容易才于危机中唤醒的体能,随着她越跑越远,危机逐渐减小,也越来越涣散,终于像是一阵粉尘般,扑进风里四散消失了。她尽管喘气声一声比一声重,脚步却一步比一步慢;等她回头一看时,发现远方那两个副本早就停住了,此时根本就看不见了。
怎么,放弃了?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线圈,生出了疑惑。
“他们是绕路了?去另一个方向堵我?”她自言自语地说。
线圈一动不动地垂在她手腕上。
“这儿还不是副本的禁地才对吧……”
余光里,线圈忽然动了一下,捏出了一个尖尖。
林三酒一怔。
“你是什么意思?”她说,“你想告诉我什么?我们快到禁地了?”
线圈又垂了下去。
“那我给你在这儿放下去……”林三酒一句话没说完,只见手腕上的线圈突然拼命挣扎起来,给自己波折动荡成了一条眼花缭乱的曲线,活像通了电似的——她赶紧安抚道:“你不愿意被放下去?那我不放了?”
线圈软软地平静下来,过了两秒,又捏出了一个尖。
“不是,我真的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林三酒叹了口气,“我给你松开一点,你还是像刚才一样,我说的对,你就动一下,不对就别动。”
她想了想,回头看着空荡荡、一个追兵也没有的大地,又四下张望了一圈。副本们本身奇形怪状,什么模样都有,但他们好像把想象力都在自己身上用完了,他们创造出的空间几乎可以用“无聊”来形容——没有起伏、没有变化的大地,无穷无尽地朝四面八方延展出去,视野里竟连一片树叶的打断都没有。
……自然,也没有副本。
“这里……”林三酒皱起眉头,愣愣地问道,“难道已经是副本的禁地了?”
他乡遇故知好像生怕错过机会一样,拼命地把自己拉得高高的,才又跌回了她手腕上。
“那你怎么能进来?”这问题一出口,林三酒就知道自己犯了傻。
副本不能进来,人却能进来——原来人带着副本也能进来?她无意之间,做了一把他乡遇故知的寄居蟹?
“这里是禁地的话……我就可以在这儿绕一个圈,往人偶师的方向走了?”她兀自有点不敢相信,喃喃说道。
游湖公园肯定知道她要去找人偶师,他如果要埋伏,那就让他去吧。
看看谁能先一步找到目标。
这一次,手上的线圈不仅动了,还拉长成了手指的形状,指着的方向,正是人偶师所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