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短刘海把镜头拉高了一点,后者不情不愿地办了。镜头在半空中如候鸟迁移一般穿过森林之上,舒展开一幕又一幕的大地,画面所覆盖之处,全部都是由各式各样的监禁道具所形成的监狱——农庄里的那点人,不会有这么多的监禁道具,大概后来的,就全都是游戏里自带的了。人头将一处又一处的林间空地占得满满的,各种颜色的头发聚集在一处,就都成了乌压压的一片。一分钟又一分钟过去了,监狱仍然在绵延。
在镜头持续推进的时候,林三酒微微转开眼睛,望着一只飞鸟从远方画面角落中一闪而过,没入了乌云连绵的天空。在被它抛在身后的大地上,黑压压的人头起伏着,蠕动着,在静寂之中只能听见林海的沙沙声。
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问很多问题,但是她现在一个也不想问了。
“我们农庄的规矩很严格,”短刘海倒是觉出了自己有解释的必要,像是强调一样,慢慢地说:“为了大多数人的福祉,严格一点的管辖是必须的。你不能守规矩,那你受罚是不是就应该的?不怪我们农庄吧?”
他说到这儿停了一下,似乎以为林三酒会在这个节点上发出反问,都预备好了答案的样子——但是她连一句“你们的规矩究竟是什么”也没有问。
短刘海没有等到反问,讪讪地往下说:“不过进化者嘛,都有很多改不掉的臭毛病,所以违反了规矩的人呢,比一般社会里的稍微多一些。”
林三酒“哦?”了一声,其敷衍之意,就像是遇上了健谈却又甩不脱的邻居。
短刘海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闭上了嘴。他显然是感觉到哪里出了错,这不是他想要的反应,但是又一时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错;他考虑了一会儿,好像决定还是应该提醒林三酒一个事实:“虽然他们进了监狱,他们的性命安全却不受影响,还是可以平平安安度过14个月。如果不是罪大恶极,一般农庄也不会给人判死罪。所以和其他人的游戏比起来,哪怕能进农庄的监狱,也是运气了。”
林三酒沉默了一会儿,指着屏幕上一个人问道:“他犯了什么规矩?”
“哪个?”短刘海的目光在林海间黑压压的人头上转了转。
哪个都行,她本来也是随便指的。
等短刘海明白了她的意思之后,他也沉默了一会儿。“唔,这个具体判刑的过程呢,也是交由农庄的人集体决定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其实这个不重要……你是不知道其他人的游戏有多残忍吧?我看了简直都心惊害怕。我刚进这个房间的时候,里面还留着上一个游戏创造者的一整套东西,包括了他写的游戏,我跟你讲啊……”
接下来,他细细描述了那一个据说“给他留下阴影特别深的游戏”。那是一个封闭环境内的传染病游戏,染病者在将它传播给两人之后,自己就可以康复——这个游戏的大前提才刚说了一个开头,林三酒就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她对余渊的脚步声已经很熟悉了,立刻转头问道:“怎么了?”
数据体此时站在客厅里,那个沉默的女人一见他走进了屋子,自己立刻一闪身从门口跑了。只不过,余渊也没去追,林三酒也没去追,任她在门口消失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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