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怜愣了一下。
殷淮的眼中带着坚定——这不奇怪。殷淮向来是个一口唾沫一口钉的人物,他这辈子说出的话里面,大概只有一件事是一直没有做到的——就是“杀了殷怜”。
这句话殷淮威胁过很多次,甚至也真的动手过,可惜殷怜命不该绝,哪怕最后没逃过这么一场生死劫,却是死在他儿子的手里,而非殷淮的手里。
除此之外,他几乎是言出必行的典范。有些事情即使一时没有实践,最后也总会像他承诺一样地发生。
而且,殷怜知道他这句话里的承诺是绝对能做到的。
因为上辈子,殷千爱享受的就是这样的人生。
那让殷怜又嫉又恨,却又知晓自己一生都求不得的人生。
哪个女孩不想活得像个公主?可是当殷怜拥有属于自己的城堡时,她早已经当不了天真无邪的公主。谁家的公主满肚子心机?谁家的公主活得像殷怜那么残忍冷酷,不择手段?
公主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女孩子。她们哪怕骄纵任性,在别人看来也是天真无邪。殷怜哪有这样的资本?
殷淮简直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就算这辈子愿意把殷怜捧成公主,又哪里知道,殷怜还能不能成为公主?有没有能力重新假装出天真无邪?
殷怜许久都没有一点反应。
心里一个地方在说,现在说这种话还有什么用?另一个念头则蹿动着,说:如果他真的能承诺让我活得像个公主,有什么拒绝的必要呢?就算只是表面功夫,殷怜也完全可以先享受了再说啊。
至于以后……人活着本来就只争朝夕,谁知道明天会不会突然死于飞来横祸呢?
殷怜对除了殷夫人之外的所有人都说不上感情,但是她对于出去殷长生之外的大部分人也说不上恨,包括殷淮。
她是讨厌殷淮的,因为对方曾是她的恐惧,不安,愤恨的来源。但是因为不理解父亲的含义,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想要索取的欲望,所以最后的恨意也很淡,而且随着时间过去,越发微不足道。
父亲这个词对于殷怜来说,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比较熟悉的陌生人,而且关系还不算好。
所以,殷怜不会对他有多余的感情,对于利用和拉殷淮下水这件事也不存在任何愧疚。她只在乎值不值得。
就在殷怜衡量利害的时候,殷淮却慢慢垂下了他那个让殷怜觉得冷酷自私无情无理取闹的头颅,轻轻地贴上了殷怜的额头。
有什么温暖而湿漉的东西掉落在殷怜的脸上,带着腥咸的味道。
殷怜简直无法相信——那是残暴的野兽的眼泪。
那挡去灯光的存在本身就带着温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