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祥惯常没个正经儿,这句话说来,乍一听也像是玩笑,但细一想,却叫人心酸。
温风至无言。成祥道:“我就想要她一个,怎么就这么多事儿,又是公主,又是丞相,又是皇帝太后……一个比一个厉害!我就想要小庄这么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
温风至沉默片刻,终于道:“这就是命,成兄,你不得不信……你跟懿公主,不过是阴差阳错了一场……但毕竟,你们的身份,天差地远,是永远也不可能的。”他停了停,又随口道:“你若是生在龙都,是什么皇亲国戚……或者解少卿那般出色的人物,倒是……”
“老子却偏没生在龙都,更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成祥无声一笑:“天差地别,是啊……当初我第一眼瞧见她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想的,我就想长得这么美,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儿啊,现在想想,也的确跟仙女没两样了。”
温风至心里也有几分唏嘘,抬手在他肩头一按:“成兄,过去的事儿就让他过去吧。”
成祥梗着脖子,呆呆看着前方:“其实我昨儿,看见她了。”
温风至一惊:“什么?”
成祥道:“我跟她相差,也就十几二十步远……只要我愿意,我就能过去把她抱住。”
温风至受不得这份刺激,心快要提到嗓子眼了,整个人呆若木鸡。
成祥道:“可是……我听着她的声,看着她的人,我忽然很怕……很慌,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在那之前,我明明就想着立刻见到她,早点儿见到她,可是她就在眼前的时候,我却……不敢见她……”当时……他低下头藏住脸,且转过身,撒腿就跑,逃之夭夭。
温风至有点放心,又有些疑惑:“这是为何?”
成祥只是出神,隔了会儿才开口:“……像是你说的,我们的身份天差地别,她出身那么好,嫁的那么好,那么多人保护、伺/候……解少卿吧,心思虽然重了点,但也算不得一个坏人,又是那什么皇都第一的……要是因为我,坏了她这样好的日子……”
温风至的心怦怦乱跳:“成、成爷……”
成祥不错眼地看着前方,绿草如茵,风中摇摆,他却仿佛看到小庄站在那里,亭亭玉立,望着他,听着他,笑意淡然而温婉。
成祥鼻子有点发酸:“我知道她过得好就行了……我也不敢给她看见我,因为我吃不准她会是什么反应,她会不会受惊了,讨厌我?会不会装作不认识,赶我走?或者……”
温风至默默道:“若懿公主知道,以她的性子……恐怕……也会以成爷你的安危为第一。”
成祥哈哈地笑:“你说了这半天,终于说了句我爱听的话,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小庄那人,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其实心比谁都热,她喜欢着我呢!”
斩钉截铁地说了最后一句话,成祥眼中有泪光闪烁。
成祥却不在乎地抬头,直视头顶蓝天:“她真是个好女子,可惜注定了我没有这福分得到,既然这样,长痛不如短痛,也没有必要让她知道我来找过她,就像你说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放心,我很快就离开龙都了……”
温风至大为意外,竟无言以对。想安抚成祥两句,却不知从何说起。
“龙女今何在,悬崖问柳君……”毫无预兆,成祥忽地文绉绉冒出一句,把温风至吓了一跳。
温风至正奇怪他怎么会吟诗,成祥揪了根狗尾草,在地上划来划去,自言自语般又说:“唉,现在老子的龙女也没了……其实……我还是很想见她的,很想再抱抱她,我就是怕,若是我抱住她了,我就再也舍不得松手了。”
不是假设,而是真情。——在解府的那刻,他心底一万个声音在叫,驱使他过去抱住她,倘若有她在怀,什么少卿,什么暗卫……什么皇帝太后,谁也不行,她就是他的!他死也不会放手,管他什么天翻地覆。
成祥也知道自己会做得出来,因此,就在那所有的不可收拾之前,在他还能控制住自己之前,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就像是他现在选择离开龙都一样,越是久,他越是无法预测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成祥沉默片刻,仰头复又虎吼:“龙女今何在!悬崖问柳君!龙女今何在!悬崖问柳君!”
声振林樾,响遏行云,那雄浑略带嘶哑的声音,久久回荡……林中百鸟振翼,呼啦啦,飞出一大片,纷纷茫茫且又自由地掠过天际。
温风至跟成祥分头进城,温风至离开小半个时辰后,成祥才从草地里爬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草,拉了马儿回城。
入城后缓缓而行,成祥边走边东张西望,可惜身上没有钱,忽然后悔刚才没趁机敲温风至一笔,白白放过大好机会。
成祥正惋惜间,竟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影,从前头路上极快经过,成祥愕然:“解少卿?”
错神儿的功夫,人已经走了,成祥站在原地,正疑心自己看错,却见又有两人出来,面色严峻对视一眼,匆匆跟去。
若是普通人看了也就罢了,成祥横竖是捕头出身,反应力是一等的,当下便觉得不对。
成祥皱了皱眉:“这又是哪一处?……怎么后面这人我瞧着有几分眼熟呢,算了,跟我无关。”
成祥拉着马儿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吸了口气:“我想起来了……”
成祥心中一动,拉着马儿便也顺路跟上,如此走了有两刻钟,人是没找到,耳畔,却依稀听到有兵器交加的声响。
成祥正欲循声而去,身后却有人大喝一声:“站住!”继而,数道人影联袂扑上,把成祥围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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