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琚原以为安排得非常周到了,杜皇后那里有徐国夫人陪着,母女两人凑一堆生气、骂人,免得祸害别人。梁婕妤没见过大世面,叫凌贤妃帮着。凌贤妃呢,得给她留条后路。
完美!
结果打了起来。
桓琚一听始末,便知道内情,不外乎杜皇后在徐国夫人的撺掇之下,想继续控制梁婕妤嘛。心道,昭阳殿真是不让人省心!正要发话,杜皇后得到消息,带着徐国夫人,娘儿俩也赶过来了。
进了两仪殿,杜皇后落落大方地上来与桓琚并肩,凌贤妃委屈巴巴,只能在下面站着,一只手还是死死拉着梁婕妤不放,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梁婕妤只觉得快要被凌贤妃拖到水里淹死了!
徐国夫人站在女儿的下首,一双眼睛狠狠盯着凌、梁二人,看得桓琚一阵的不舒服。那两个女人,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一个是太子的生母,桓琚心里的天平有点歪了。没好气地问杜皇后道:“你又来干什么?看殴斗?”
杜皇后正色道:“圣人这话说岔了。哪位英主围观奴婢殴斗取乐的呢?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奴婢殴斗,有宫正处置。宫中人事调度,是掖庭局的职责,贤妃,你不经掖庭局而调度宫女宦官,你可知错?”
凌贤妃抬起头来,泪珠儿要掉不掉的看着皇帝:“妾知错。”
桓琚冷笑道:“皇后倒是谨遵法度,细枝末节清楚得很!”
一旁徐国夫人听出话不对来了,也严肃地说:“圣人,皇后向来逾矩之处,圣人对皇后似有不满之意,皇后错在何处,还请圣人明示!”
桓琚这才看了徐国夫人一眼,又转回来盯着杜皇后:“奴婢殴斗,有宫正处置。宫中人事调度,是掖庭局的职责。以太子的母亲为奴婢,你就是这么‘不逾矩’的?你使唤,她也使唤的吗?”一指指着徐国夫人。
梁婕妤吓得跪了下去,一只手还被凌贤妃死死攥着,几乎要拖成个仙人指路的姿势。梁婕妤心里将凌贤妃祖十八代都骂了一回,一个音都不敢往外蹦。
杜皇后心头一寒,忙请罪:“是妾的过失!”徐国夫人看情势不对,居然没有再插话。桓琚权衡了一下情势,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是给延嘉殿选人,梁婕妤,你说怎么办呢?”
梁婕妤声如蚊蚋:“妾,妾,只要原本脸熟的几个人,看着安心。旁的……不是有掖庭局么?”你们谁能争到掖庭局,那是你们的本事,别拿老娘作筏子!她很想自己也能跟母亲似的跳起来掀摊儿,叫人不敢小瞧,终究还是忍下了。
桓琚笑了:“那就这样吧。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梁婕妤被塞了一口苦黄连,被凌贤妃又给带回昭庆殿了,背后徐国夫人的目光能把她剔得只剩个骨头架子。而杜皇后失望、指控的眼神也同样的令人吃不消,皇后是个好皇后,除了纵容徐国夫人,没别的毛病了。
儿子在东宫,梁婕妤眼前一个依靠都没有,开始怀念起自己的娘家人来了。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梁婕妤低头摸了摸左腕,一圈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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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还不知道梁婕妤在宫里又受了一回夹板气,还被昭阳殿又记了一笔大的。留在永乐坊的人老实窝着,心已经飞了。空气里弥漫着兴奋喜悦,心里盘算着到了新宅自己能分到多大的屋子,心爱的东西要怎么收拾,怎么带到大房子里去。人人见面都是微笑,梁四郎甚至对媳妇说:“我下手没轻重,你还疼不?”
梁满仓父女俩则在宋奇的护送之下,到了长乐坊。
长乐坊这处宅子,宋奇动身去梁府之前就挑好下令动手打扫了。这处宅子称得上深宅大院,将梁家人往里面一关,就不像老宅那么容易被人探听到不着调的言论。闭门教上俩月,也就能应付差使了,想来圣人也不会要求俩月功夫就能让梁家脱胎换骨像是世家那样风雅的。
宋奇亲自引路:“梁翁、三姨,这边请。”
府邸很大!
梁满仓见过萧府,梁玉见过袁府,这个府邸比那两家也只差一点。够了!父女俩都在心里下了一个结论。并不敢就跟萧、袁二府比了。宋奇一面走,一面介绍:“这里是厅事,这是前堂,这是花厅,这就是图上的书房……”
他说着,随从有眼色地从袋里将图轴取出来,方便宋奇介绍。一面介绍,宋奇一面根据刚才看到的梁家的情况又作了些调整,看得梁氏父女都点头。
宋奇又问:“不知二位还有什么要指正的么?”
梁满仓道:“咳咳,挺好,挺好,是吧?玉?哎……这么大地方,种花可惜了。”
宋奇缓声解释:“老翁以后不必为瓜菜愁忧,若是喜欢,可以栽几架葡萄。城外庄园自有瓜菜粮米产出。城内地方狭小,不如城外种的好。”
梁满仓满意了,梁玉又说话了:“别处我说不上话,我住的地方,劳烦给辟间书房。我要两间卧房,都是一样一样的。能给单垒个灶么?”
宋奇笑道:“好。”
梁满仓不乐意了:“你干啥?要单过啊?”
“不是说了,要请个先生么?跟我住,给她单立灶,想怎么着怎么着,花用从扣下来的钱里出。”
梁满仓不吱声了。
宋奇依旧微笑,问道:“三姨是要单请一个西席?”
梁玉道:“想找个先生教我读书。”
宋奇为了确认梁家的状态,又问了一句:“三姨想要什么样的先生呢?是教府上小娘子,还是三姨自己有什么用?”
梁玉道:“京城里的事情您肯定比我明白,正想请教您。我想找一个能教我读经史、讲道理的女先生,这样的人多不多,好不好请?”
宋奇心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全家就这一个有门籍的了,圣人的眼睛,毒!
很认真地道:“想来寻常识字的妇人是入不了三姨法眼的。要通晓经史的女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是想请,难。她们多半是名门闺秀,出阁后也嫁与当世豪族,都是母女、姑姪相传,并不会理会外人。又有一种,是犯官家眷,这等人,一是人少,二是多半没入掖庭,流落在外的也不多。”
梁玉道:“要是我就想要这样的呢?”
宋奇便给她出了个主意:“下官可代三姨放出风声去,愿者上钩。等到人来了,三姨再看合不合意,如何?”
“好,”梁玉很快下了决定,“那就有劳您啦。”
宋奇连说不敢,又问梁满仓还有什么要改的,梁满仓踌躇道:“就怕搬起来不利落。”
宋奇道:“只管包在下官身上。”
“那就指望你哩。”
看完新宅,宋奇给梁满仓又定出了搬迁的计划,新府调整一下刚才提到的细节,趁这功夫,梁家老宅打包行李。三天之后,这边完工,那边装车。梁满苍担心的“财不露白”问题,宋奇也婉转地告诉他,他那点钱,在京城算寒酸的。皇帝为了让他不要太寒酸,以后还有一些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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